年近八旬的雷琴演奏家王华杰，演奏起雷琴时神采奕奕。

　　“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曾严厉批评我和师兄，他说雷琴快要失传了，难道我们准备把它带到棺材里去！现在他可以放心了，我在厂家特制的这批雷琴定了徽，演奏起来比以前容易很多，这种珍稀的民族乐器肯定能发扬光大。”

　　说这话的老人名叫王华杰，我国“雷琴之祖”王殿玉的关门弟子。他还是中国音乐家协会雷琴研究会会长，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常务理事，宁夏民族管弦乐学会会长。12月12日，刚从北京归来的王华杰迫不及待地和记者分享这份喜悦。

　　雷琴定徽，亮相全国研讨会

　　12月9日，北京，第六届全国乐器学研讨会。

　　初冬的首都天气格外清冷，参加研讨会的王华杰心里却热乎乎的，用他的话说就是“原来雷琴并没有被遗忘”。早在11月上旬，王华杰就接到了大会主办方的邀请，那段时间他正在中国音乐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开讲座、办音乐会，都是关于雷琴的内容。

　　王华杰已经76岁高龄了，腿脚不是很利索，还有糖尿病、高血压等疾病，每次出差必须有老伴潘敏慧陪着。然而对于这届高规格的大会，他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本届研讨会的主题是“东方乐器”，聚焦东方乐器印象特征研究、制作工艺与材料研究、历史与文化交流研究三个领域。除了学术发言和圆桌讨论外，会议同时举办“东方乐器工作坊”“东方乐器跨界组合秀”等活动，旨在为国内外乐器学专家学者、制造者提供一个交流平台，从而促进民族乐器学学科的发展。

　　王华杰参加的是“乐器组合及改良乐器展演”研讨，他讲的内容主要是雷琴定徽。

　　徽位在古琴中指的是音位，按哪个位置，哪根弦就发哪个音，相当于吉他的品位记谱。雷琴诞生于上世纪20年代，是一种音色接近人声的新型拉弦乐器，只有一根琴弦，演奏时只需一根手指，却具有异常丰富的表现力——既可独奏、重奏或合奏，又可模拟人声、戏曲唱腔、鸟兽啼叫和多种乐器，享有“一弦奏出万物之声，单指谱成无穷绝调”的美誉。

　　“演奏者都清楚徽位的便利性。雷琴是一件极好的民族乐器，值得大范围推广，但它的定徽却一直被延误。”原来，雷琴由我国人称“丝弦圣手”的著名民间艺人王殿玉在坠胡的基础上改革而成，他8岁时因病双目失明。“师傅说自己看不见，觉得定徽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所以这事儿迟迟没动静，直到他去世。”王华杰说。

　　当天的研讨会上，王华杰带了一把已经定了徽的雷琴亮相。这是他用大半年时间在厂家特制的雷琴，同批有近20把，从选材到开槽，从定弦到点徽，他都亲力亲为。这把雷琴一出场，全场沸腾。

　　曲高和寡，弹奏难倒弹奏者

　　作为一种民族乐器，雷琴为何如此“曲高和寡”？王华杰坦言，外界普遍认为是他们师兄弟不谙教习所致，其实不然，主要因为它的演奏难度太大。

　　“首先对练习者的身材要求很高，而且学习难度大，进步速度慢，因此初学者大都学一学就放弃了。”王华杰拿出一把雷琴给记者示范。只见它的有效弦长为125厘米，和西洋乐器中的倍大提琴相同。王华杰说，它是我国弓弦乐中有效弦长最长的乐器，演奏者必须个子要高，如果胳膊不够长，左手无法伸到定弦的位置，演奏起来就比较费劲。

　　记者发现，演奏倍大提琴时是站立的，用4根手指弹奏4根弦，而且一般只弹根音，比较轻松；而演奏雷琴难度则大很多，不仅需坐着用一根手指弹奏一根弦，而且要高高地伸出左手在弦上定音。王华杰一米八的个头，只见他的手指上下翻飞，也显得紧紧张张。

　　而这都不是学习雷琴最大的“绊脚石”。

　　王华杰说，雷琴音域特别宽，手指头稍微一转就会变成另一个音，它转调时号称“器乐之王”的钢琴都跟不上，而其他乐器在任意定调时，它都能自如跟随。演奏者音准一定要好，如果乐感太差，演奏时就不容易找调，等找着时，四五个音节已经过去了。王华杰演奏雷琴已近50年，他说自己每次独奏时都需反复练习心里才有底。学习雷琴最好的教材是《梁秋燕》，他整整苦练了15年才敢登台演出。

　　雷琴尽管魅力非常，但会演奏的人着实不多。王殿玉一生手把手只教了7位弟子。1984年，在纪念王殿玉诞辰85周年音乐会上，时任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的李焕之，非常严肃地对王华杰和西安音乐学院教授高自成说：“一定要大力培育传人！如果雷琴在你们手里消失的话，你们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王先生！”

　　“李焕之的这句话，过了30多年我始终都忘不了，每次一想起就彻夜难眠。他说的对，雷琴一旦失传了，我们没脸见师父。”王华杰说。

　　加大普及，重点传承专业生

　　面对雷琴后继乏人的现状，王华杰等老一辈艺术家脚步一直没停。

　　他也收过学生，但大都半途而废。1980年，一个永宁小伙主动拜到王华杰门下，但后来因为吃不了苦，学了不到一年就停止了。1997年，王华杰在报纸上登了一则招生启事，共有9人报名，有的还从兰州远道而来，但最终都因条件不符作罢。

　　最让王华杰满意的是2009年收的徒弟，他是中央音乐学院的硕士研究生，也是宁夏人。小伙出众的才华、踏实的作风让王华杰非常欣慰，也让他对这些年的收徒之路进行了反思。“雷琴的确难学，但如果仅凭我们师兄弟的力量，普及也许只是说一说。所以我想，换个方式会不会有更多人尝试呢？”

　　王华杰决定将传承对象重点转向专业院校的学生，将手把手教授的方式改为半自学推广。于是，从今年3月份起，给雷琴定徽便搬上了这位老人的日程；而每逢各大院校邀他做雷琴艺术讲座时，他也一再要求不做个人专场演出，而是希望能和师生们一起同台切磋，加大普及力度。

　　“在当前这种现状下，具备专业素养的学生是雷琴传承最大的希望。”王华杰说。

　　10月底，中国音乐学院邀请王华杰参加雷琴艺术展示暨传习研修汇报音乐会。这场研习会办得非常隆重，分专题讲座、曲目教学和汇报演出三部分，王华杰和师生们分享了题为《雷琴的魅力及奥妙所在》的讲座，以《苏三离了洪洞县》等京剧曲目进行了现场教学。最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为时一个半小时的汇报音乐会。

　　那晚，王华杰和天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雷琴拉戏”传承人宋东安，中国音乐学院副院长宋飞、国乐系副主任曹维德等国内知名雷琴演奏家带着学生们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拿手曲目。本来王华杰想再奏一曲练了好久的《查尔达斯》，但他发现节目单上有位本科生也要弹这首曲子便决定放弃，不想收获了惊喜。

　　“姑娘叫黄晓晴，是宋飞的学生，说实话，比我演得好。党的十九大鼓励继承和弘扬民族传统文化，这就是雷琴的希望！”王华杰笑意满满。（记者 王迎霞/文 段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