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何富成
核心提示
宫颈癌和乳腺癌已成为危害女性健康的两大“杀手”,宫颈癌在中国女性生殖系统恶性肿瘤中,发病率和死亡率分别居于第二位和第一位;乳腺癌发病率位列女性肿瘤之首,每年以3%的速度递增,成为女性死亡率增长最快的癌症,且呈年轻化趋势。
“关爱一个妇女,等于挽救一个家庭”。自治区党委、政府一直高度重视针对妇女“两癌”的早诊早治,2009年将农村妇女“两癌”免费筛查纳入政府惠民政策,2017年将农村“两癌”贫困妇女救助项目列为政府民生实事,2018年将城乡“两癌”贫困妇女救助纳入自治区民生实事项目,自治区财政共计拨付1300万元,按照每人一次性1万元的标准进行救助。
(一)
得知陈涛要来,马丽早早就等在楼下。见到陈涛后,马丽走上前给了陈涛一个大大的拥抱,像亲姐妹般的亲昵。其实,她们已有1年多没联系,此前也不过几面之缘。
“烫头发啦,你的头发真黑。气色不错,胖了!”陈涛寒暄道。“没烫,长出来就这样。以前头发是黄的,直的,放疗过后,头发发质变了,现在黑了卷了,以后再不用烫发了,省钱。”马丽笑得灿烂。
在平罗县妇联工作的陈涛与马丽初识源于一次妇女维权。“当时她来咨询离婚的事儿。”陈涛说。在给马丽做解答的时候,这个31岁的女孩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头上没头发,脸色蜡黄,很瘦,像个男孩子。提及伤心事,眼眶里眼泪打转也不掉下来,特别坚强。”
经历了癌症、婚变,最终选择独自治疗、谋生、带着孩子笑着生活,“她的身上有很多正能量,是个可怜又让人心疼的女孩。”陈涛说。
2017年7月,马丽被确诊为宫颈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宫颈癌晚期,最后决定去西安的医院做手术。”马丽说,宫颈癌细胞扩散特别快,不敢耽搁。
手术做完后20天,在家休养的马丽突然大出血,送去医院检查发现是动脉出血。马丽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在手术前给我打气,告诉我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挺过去了以后的路还长,为了孩子也要努力。”
两个小时后,马丽手术结束被推到ICU病房,“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头上一排血浆袋,看着挺吓人。”谈起手术、大出血、化疗放疗,马丽一直笑着,看上去比较轻松。
1个月后,马丽开始进行化疗和放疗。“我做了30次放疗,连续做5天,休息2天。肚子上的肉都被烤焦了,黑黑的,很疼,但化疗更难受。化疗三四天一口东西都吃不进去,只能喝点水,一吃就吐。”
而化疗和放疗的一两个月里,马丽是独自一人在医院度过的。“家里人都忙得很,还要帮我带孩子,过不来。”马丽说。放疗时肚子疼,只能忍着;化疗时自己拿着点滴瓶去厕所吐,同病房的家属看不下去,有时会替她去接点水。
结束了化疗、放疗,回家不久,马丽发现丈夫李雷出轨了。“每天挑刺找茬打骂,说我是个无底洞,花很多钱也不一定能活下来。”马丽说。
刚完成治疗的马丽,身体非常虚弱,但她每天仍要送大女儿上学,在家领小儿子,收拾屋子、做饭,晚上辅导孩子功课,一点不敢松懈。
即便如此,丈夫依然把马丽赶出了家门。
无家可归的马丽被逼无奈去妇联维权,陈涛帮她申请法律援助,解决了离婚问题。房子给了女儿,而女儿归马丽抚养。
离婚后,马丽在一家幼儿园当了保育员,幼儿园领导和同事得知马丽的身体情况,对她格外照顾。“我特别喜欢孩子,每天跟孩子待一起觉得很幸福,现在的工作强度我还可以接受,累了就缓缓,每月2000元工资,足够养活我和女儿,日子过得很惬意。”马丽说。身体累或不舒服的时候,屋子可以不打扫,衣服可以不洗;周末可以跟同事去逛街,跟朋友聚餐。“我觉得我再活个七八年都没有问题。”马丽笑着说。
(二)
下午4时许,客厅内光线已昏暗。李艳坐在沙发上讲述着她患癌的经历,情绪悲伤。
“我们这些人哪还敢想明天。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心里就会想,又活了一天。”李艳说。
2012年8月,李艳的左侧乳房开始断断续续疼,时好时坏。她吃了一些药后暂且没管。又隔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左侧乳房内有跟麻枣差不多大的疙瘩,觉得不对劲赶忙去医院检查,确诊为乳腺癌。2013年1月入院治疗。
“得知诊断结果,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不可能,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得这种病。”李艳说,
我还被诊断出是三阴性乳腺癌,得这类型病的人很少,复发率高,转移风险高。
“普通乳腺癌患者可以用药物控制,但我这种类型只能吃些维生素,增强自身免疫力、抵抗力,来对抗风险。”李艳说,我不怕死,但我现在不能死。
李艳是贺兰县习岗镇德胜村失地农民,现居住在德胜村德胜花园,一家4口人都没有固定收入。两个儿子在银川市打工,丈夫每天打点零工还外债。大儿子已经24岁,到了成婚年龄,可家里一贫如洗。
“小儿子19岁,跟我最亲,他受了委屈,有了心事都会跟我说,我要走了,孩子得多可怜。”说着说着,李艳开始流泪。
这是李艳得病后第一次哭。“哭又不能把病哭好,把钱哭来,哭有什么用,反倒让家里人烦心,这么多年一滴泪都没掉过。”
6年来,得病的恐惧,治病的痛苦,生活的压力,李艳都是咬牙硬挺,没在家人面前流露丝毫病人的娇弱。而6年后,面对记者,一个陌生人,李艳紧咬的牙关松开了。她哭了很长时间。
今年过完年,李艳开始四处找工作。“我这种病得加大检查次数,随时监控病情。医生要求一年至少检查4次,我连2次的检查费都付不起。”李艳希望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减轻家庭负担。
“国家政策越来越好,低保、救助、慰问,对困难群体帮扶越来越多,今后日子也会越过越好。”李艳希冀道。
(三)
“生病的人大致会经历5个心理阶段,得知结果时不敢相信;接着是抱怨,为什么是我;然后直面现实;开始想办法治病;最后就是看淡这件事。”石嘴山市两癌女性心理援助服务项目负责人刘淑华说。
2018年,自治区妇联通过购买服务,分别在石嘴山市、吴忠市试点,请专业医疗卫生机构、心理咨询机构、社会组织对“两癌”患病妇女进行心理援助。
“自治区妇联出1万元,我们出1万元,为10名困难两癌患者提供心理辅导。”石嘴山市妇联发展部部长马向红说,两癌患者群体比较自卑封闭,思想消极,常与外界脱节,需要专业团队进行心理干预,改善她们术后康复期的生活质量。
“心态非常重要,积极向上的良好心态对自身健康、家庭和谐都非常关键,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些妇女少些消极悲观,多些积极快乐。”刘淑华说。
2018年8月底,心理援助项目开始。
“她来了之后,一句话都不说,一直站在人群外。”项目一开始,团队里的王元引起了刘淑华的注意。独自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王元,穿着有点朴素但却非常干净。“鞋底白边都刷得干干净净,衣服裤子展展的,一点褶都没有。”刘淑华说。
刘淑华单独跟王元进行交流,得知王元患乳腺癌,丈夫患脑瘤,都没有工作,2个孩子在上学。生病后,王元很少跟外界接触,每天就在家里给孩子做饭。
2018年10月,刘淑华带着大家去郊游。她发现王元唇色有点白,就把自己的口红拿出来,给王元涂上,并给她拍照。同行的病友都夸王元涂了口红特别好看,王元羞涩地笑了。“那是参加活动后,她第一次笑。”刘淑华说。
王元发现大家聚在一起都不提生病的事,而是分享彼此有意思的经历,开始尝试着加入团队活动。伙伴们一起分享厨艺,分享手工,王元的心里也变得越来越敞亮。
“我们为她丈夫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一个月1000元收入贴补家用。”刘淑华说,现在,王元参加团队活动越来越积极,还经常在微信群里发言,跟大家分享趣事,每次见到都是乐呵呵的。
“让活跃的带动不活跃的,让乐观的改变消极的。”马向红说,我们提供一个平台,让她们可以相互关心照顾。
马向红希望,政府和社会各界可以提供更多支持帮助,让更多“两癌”妇女可以享受到专业心理援助,摆脱疾病带来的心理负担,减少不良情绪,恢复生活信心,提升幸福指数。
(因涉及个人隐私,文中“两癌”患者名字均为化名)
记者手记
采访结束已近一个月,但回忆当时场景,仍格外痛心。年仅31岁的马丽笑着说她至少还能活七八年;李艳咬牙硬挺了6年病痛,没在家人面前流露丝毫病人的娇弱……她们一直在为自己打气,说一切都会好,国家政策一年比一年好,关心关注她们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虽然她们不知道前路能走多远,走向何方,但她们仍坚持选择希望。(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