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治晓接受《时代周刊》杂志记者采访。(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高治晓登上美国《时代周刊》杂志封面。(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高治晓与母亲通话。
核心提示
3月19日,美国《时代周刊》杂志发布群像报道“当世界停止时”,讲述疫情之下各国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美团外卖骑手高治晓作为唯一华人面孔登上封面。
疫情期间,在北京打工的高治晓每天要跑一百多公里,派送四五十单到六七十单。《时代周刊》称赞,骑手们有“非凡的使命感”,如果没有在危险中挺身而出的外卖骑手们,很多家庭会挨饿,病人也无法得到赖以生存的物资供给。
32岁的高治晓,是固原市原州区河川乡上黄村吕坪组众多外出务工村民中的一员。从挣钱带领家人脱贫,到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冒险送外卖,“非凡的使命感”一直“长”在高治晓心中。
一样的老妈妈
3月26日,固原普降大雪。毕竟是春天了,雪花即落即融,山润郎起来,深沟水声回响,水珠顺着桃花瓣尖跌落……吕坪的一切都湿漉漉的。
家门前的菜园被雪水泡得发软,高治晓的母亲趁着墒情好,把几棵芍药花根埋进菜园边,把美好期待埋进春天里。
“奶奶,崖背上草根边地软软多得很,咱们拾一些包包子吃。”小孙女帮着奶奶埋完花根说。
奶奶跟着小孙女走上一段坡路,到草地里拣地软软(地软软,学名地衣,一种生长在草丛里像木耳一样的苔藓,黑黑的,软软的。)
“奶奶,我小叔上了美国杂志后,怕更忙了。你想看我小叔吗?这儿信号好,能打视频。”还没等奶奶答应,小孙女就拨通了视频电话。
下午三点多,正是不送外卖的清闲时段,高治晓秒接了老家视频电话。一个背头、方脸、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出现在北京那头。
“妈,你好着吗?”高治晓已经两个多月没和母亲通电话了。
“村里人都说你去美国了,咋跑那么远?”母亲最关心的是这事。
“你没听清楚,是记者给我照的一张相,登在美国一家杂志封皮上了。”高治晓生怕母亲听不懂。
母亲追问:“那咋把别人没登上去,把你登上去了?”
“我送外卖的事让美国记者觉得好,才选上的。”高治晓给母亲说了一个他帮北京大妈的故事。
2月27日,北京疫情形势严峻。美团外卖平台上传来一位糖尿病人需要代买胰岛素的订单。
这一个订单,需要先到客户家中拿到处方,再到医院拿药,而这家医院恰是新冠肺炎的定点治疗点。
高治晓犹豫了几秒钟,便接下订单。
来到客户的家中,见到了客户——一位大妈。出门时,大妈把高治晓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遍遍嘱咐要注意安全。
下楼后,高治晓为摩托车和衣服消了毒,严丝合缝地戴好口罩,勇士般地向医院逆行而去。
进入医院那刻,看见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在工作,高治晓才感觉到自己距离病毒那么近,心跳加速。
他以最快的速度拿上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妈楼下,又以最快的速度用消毒液洗手、给衣服消毒。
大妈一手拿着救命药,一手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得知老人独居,还没吃饭。当过厨师的高治晓下厨房做了一碗面,顺手打了两个荷包蛋。看着老人香香地吃着,他悄悄地离开了,顺手把老人的垃圾提下楼倒了。
现在,高治晓每次送外卖经过这位大妈居住的小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大妈的药还够吃吗?有人陪伴吗……”
那个时刻,他也想远在老家的妈妈。不知妈妈屋里炕热着吗?侄女们惹妈妈生气了吗……
一样的大哥哥
高治晓和母亲及侄女们视频通话时,哥哥高治翔蹲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
“妈,我大哥身体不好,你和我嫂子、几个娃不要惹他生气,少让他干点活。人在病中难得很!”
一句“人在病中难得很”,让高治翔眼圈都红了,默默起身走向远处。
这话是高治晓给一位确诊病例大哥送外卖后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的。
那天中午,他送外卖时,看见美团平台上出现了一个往医院送手机充电线的订单。他送完外卖,吃完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发现这个订单出现了又取消,反反复复,一直没人接单。
高治晓接单后,对方直接告诉他,自己是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
那一刻,高治晓也想退单,但他想起了老家患病的大哥的难处。假如没人给这位确诊者送充电线,没电了再就没法下单,接下去的治疗怎么办?怎么和家人联系?那该是怎样的孤独无助啊?
他义无反顾地接单了。
当他把充电线送进医院时,看到了全副防护的医护人员,自己仿佛进入了《生化危机》电影里危机四伏的境地,好像能听见病毒落在衣服上的声音。
他按照医护人员的要求,写清客户的病房和名字,把充电线放在指定桌子上,就冲出了医院。
他的心在狂跳,他的手在发抖,他的腿在发软,费了好大劲才把摩托车发动起来。
回到家,他用消毒液做洗涤液洗了近一个小时的澡。近10天不敢跟妻子坐在一起吃饭,怕把病毒传染给妻子。
直到现在,他还在惦记那位大哥是否治愈出院了,就像牵挂老家大哥的病情一般。
大哥高治翔的病久治不愈。今年元月,他联系好北京医疗专家,把高治翔接到北京诊疗。专家开了几服药,高治翔吃了,病情有所好转。高治晓这几天又买了几服药,寄回老家去了。
老家的桃花开了
“妈,家里都好着吗?”高治晓隔着屏幕问母亲。
“都好着呢!又盖了新房,我都搬进去住了,宽展得很。圈里又多了11个羊羔……”母亲拣好的说给高治晓听,生怕拖累在外的人。
16岁时,高治晓到北京去打工。先后做过帮厨、保安、传菜员,家里最困难的那几年,他白天在饭店工作,晚上做保安,每天工作20多个小时,挣到的钱大部分寄回家。
两个哥哥成家后,家里只剩下他和父母在一个户口上。吕坪整村生态移民时,二哥及父母搬迁到原州区三营镇移民新村,大哥高治翔等8户人家未搬迁。
后来,父亲因病去世。母亲看到高治翔两口子患病带着3个孩子过日子太艰辛,就回到高治翔家,帮着照顾3个上小学的孙子。
高治翔两口子因为身患疾病,被确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这几年,在当地政府的帮扶下,一家5口人都享受到了农村低保,每月领1000多元低保金,基本实现了不愁吃不愁穿。村里水、电、路都通了。通过“交钥匙”工程,高治翔一家住上了安全的砖瓦房,去年当地政府又补贴扩建了新房,人均住房面积也达标了。
高治翔家每年都按时足额缴纳农村医保、社保费,基本医疗有保障。但高治翔治病所需的特效药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所以看病吃药支出比较大。
尽管高治翔家人均纯收入已达6000元,远远高于脱贫标准,但在去年原州区脱贫摘帽时,当地政府基于他家脱贫质量不高,还是把他家列入未脱贫户继续扶贫。今年,在脱贫攻坚“四查四补”时,河川乡查出高治翔妻子是残疾人,立即申报了残疾人补贴;发现他家养了30只羊,脱贫产业比较弱,就继续提供9000元产业扶持资金,购进基础母羊继续壮大产业。
高治晓最操心的就是给高治翔买特效药治病,希望3个侄女好好念书,走出大山,摆脱贫困。
视频里,高治晓看见家门口的那株山桃树开花了,一树粉嫩嫩的花朵。顽皮的侄女折下一枝桃花,插在奶奶发髻上,逗得老人笑得跟孩子一样。
欢乐、安心和动力,瞬间传递给高治晓。(宁夏日报记者 王玉平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