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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记忆,再不见当年行路难
——海原县树台乡红井村见闻
2020-10-19 07:00:53   
2020-10-19 07:00:53    来源:宁夏日报

  村子档案

  村名:树台乡红井村

  红井村,一个被大山护佑,草绿水清的地方。

  封山禁牧以来,和紧邻的南华山绿成一片,尤其是下过小雨,云雾绕山,山路盘旋,隐隐绰绰,堪比江南。

  当然,如果没有这条路,这里的美会大打折扣。

  红井村下设9个自然村,辖区面积43.7平方公里,耕地27771.16亩。全村总户数1129户、人口4298人,目前共有建档立卡户417户,贫困人口1683人,未脱贫6户22人,贫困发生率0.51%。

  曾经,这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贫穷像一座山横亘于此。

  2018年,全村修建农村公路39.1公里,不仅村道修得宽敞,通往每家每户的小路也全部得到硬化。

  路通了,来红井村的外地人多了起来,甚至有人不远万里将致富的方向锁定在这里。今年。2家外地企业共流转村里4543.59亩荒地,修整成梯田,种上了苜蓿。土地流转费可为本村村民每年创造直接经济收入34.34万元,带动就业200余人,每人每年增收2000元。

  来年开春,雪白的苜蓿花漫山遍野,又会有不少游人来此打卡,那个时候,红井村将会更“红”。

  我的村子

  红井村:一路过往 一路今生

  眼前的南华山翠绿入云,一条盘山公路好似玉带,嵌入浓浓的绿色中。

  车沿着公路起起伏伏,80岁的丁义贵微闭着双眼坐在后排:多少年的老伙伴再三邀请,让他必须过去逛一逛。

  走嘞,走嘞,翻过这座山,就能见到老伙伴。依着山、靠着山,祖祖辈辈紧挨着山,山那边的世界是啥样,丁义贵的父辈未曾见过。

  丁义贵见识过。年轻时开路涉水爬过山,中年时骑着毛驴艰难过山,谁能想到,鬓须霜染的时候,竟然是坐着自家的小车逍逍遥遥过了山。然而在红井村,同龄人很少有像他这般幸运的。

  这座被海原人称作“父亲山”的南华山,用厚实的身板庇佑着臂弯里的红井村,但也无情地挡住了红井通往外界的世界。

  路难行,行路难。一条山路,串起了红井村的昨天和今天。

  两行泪,映出旱塬路难行

  黄沙漫漫,村道弯弯,焦黄的羊肠道呼应着红井村焦黄的心。翻开历史的相簿,杨明海推着板车摇摇晃晃走过来,车上垒着刚打下来的粮食,每一颗都珍贵如命。

  粮食是农民的命,可杨明海竟然连“命”都舍得丢!

  那时候,他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家里种着30亩地,从屋里到田里,不过两三公里,步行40分钟。

  每年抢收,是村里老少最紧张忙碌的时刻,可老天偏偏赶这个时候下雨。

  不止一次,架子车上的几捆小麦被暴雨打得湿透,杨明海脱下鞋,用麦草扎紧塞进怀里,赤着脚挽起裤腿,费力去推架子车。脚板打滑,身体跟车顶成了一条线。

  哪里推得动。黄土路拌上雨水,湿滑得好似泥鳅,大小相连的水坑,紧紧咬住车轱辘。雨越下越大,村子西边有一条干河沟,那是回家的必经路。好容易将车挪到河沟边,脚一滑、手一松,一车麦子滚下了坡。

  捡又捡不到,走又舍不得走,杨明海蹲在沟边思量半晌:走!粮食不要了!

  嘴里说着,眼里滴泪,雨水将苦涩砸进心里。

  还是这条路。村民李应芳挑着扁担去打水,装满水的两只桶少说三四十公斤。怀里抱着娃,肩膀挑着担,红井村的媳妇坚忍又能干。可黄土路怎会心疼人,沟沟坎坎专绊人。李应芳一不小心摔倒了,水桶骨碌碌滚出老远,怀里的娃娃吓得大哭,她也坐在地上忍不住流泪——不怪路,怪自己,流干了泪起身再去打水。

  走出大山的庞学礼也曾为路流过泪。当年,乡上定点培养技术员,想从红井村选一名青年去固原师范学校学技术,庞学礼报了名。从红井到固原,没有通车,全靠步行,单程要走2天。从冬到夏,每个月回来背干粮,路上的难坚定了庞学礼离开大山的决心,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后,更让他为家乡囿于山中、受困于路心痛流泪。

  那一夜,咬断牙根擦尽血

  81岁的马贵礼挽起裤脚,右小腿的伤疤清晰可见。老汉说,40年前的那一夜,差点把血流干了!

  那年他刚过40岁,是远近闻名的种粮能手,还是村里的生产队长。冬天下雪,雪漫小腿,出门难行。村里喇叭通知,所有干部立即到村部开会。

  阴沉沉的乌云遮住太阳,婆姨李玉兰喊他先把晚饭吃了。“不吃咧不吃咧,开会不敢迟到咧!”马贵礼出门小跑,雪被踩得嘎吱嘎吱。

  “不好咧!队长栽到沟里了!”李玉兰还没把手上的面粉擦干,邻居甩开门帘进了屋,一句话惊得她半晌无言。跌跌撞撞跑出屋,家门外的深沟边已经围了几个人,李玉兰凑上前去,看见马贵礼躺在五六米深的沟底,魁梧的身体缩成团,右腿的棉裤慢慢渗出血来,血沾上雪,晕成一朵刺目的红梅。

  “快!快把队长抬出来!”周围乱哄哄,几个邻居滑下深沟,七手八脚将马贵礼抬回了家。

  天空已拉下了黑帐子。马贵礼的右腿不能动弹,鲜血一个劲冒出来,没人敢看伤到哪里,扯了件旧汗衫绑住出血口。“老马遇到大麻烦了,怕是要往县里医院送!”谁都知道伤得不轻,可谁敢在下雪的冬夜送病人出村?

  从红井村到县城,别说南华山上找不到路,就连平日里明晰的村道,此时也都一片白茫茫。

  那一夜,因疼难忘。

  绑腿的汗衫被血浸湿,继而床单湿、被褥湿,再一层层被体温烤干。李玉兰一夜未合眼,马贵礼一夜未睁眼,两腮紧绷,额头渗汗,紫黑的嘴唇不时颤抖。

  终于天亮。几个邻居借来板车拉着马贵礼翻山越岭去县医院,走了整整8个小时。还是迟了。大夫说他的右腿胫骨断裂,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恐难复位。

  时隔40年,马贵礼的右小腿胫骨依旧错位,偏移的骨头将小腿皮肤顶出个包,这是家门口的这条路留给他的“礼物”。

  两“入京”,山路漫漫行且远

  雨雪天,对每一个红井人来说,都是难以逾越的坎儿。

  1998年,一场大雪铺天盖地,马吉贵的屋门被一米高的积雪顶住,家里老少几天出不得门,顿顿土豆,吃得娃们直抻脖子;翻过年的又一场大雪,把巴掌宽的村道搅得落不下脚,马青忠年前说下的媳妇到了日子进不了门,直等到云开雪化才入了洞房;一次次的瓢泼雨,让上初中的“高材生”丁玉国有家难回,把书包和鞋揣在怀里,光着脚板和路“斗争”,一颗尖利的石子儿就轻易让他挂了彩、败下阵……

  76岁的丁德财如今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户,多年前儿子在外打工,尝到了种树的甜头。2002年,丁德财听从儿子建议,种起了松树。

  松树一年长一节,可眼前的路,年年都是老样子。一场雨,能把几万棵树苗挡在村外,也挡住了丁德财好容易萌生的致富希望。

  路不通,眼界难通。

  在红井村,流传着这样一则笑话:老奶奶生病到县城住院,睡觉时,怎么都吹不灭头顶的灯。大夫护士笑瓜了,“吧嗒”一下拉了灯绳。

  山那边的县城,是一些村民终其一生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曾做过多年村党支部书记的丁义贵是村里屈指可数去过北京的人。

  1978年,丁义贵被评为自治区级先进个人,要去北京领奖。

  出村已是稀罕,北京更像天边。

  颁奖时间定在10月1日,9月15日天不亮,丁义贵背上干粮出发了。从红井到海原县城,翻山越岭走一天,从固原到银川,从银川到山西,从山西到北京,离颁奖只有2天时间,终于赶到了北京。

  人民大会堂里,丁义贵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可回到红井村,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群人。男女老少的眼光,被挡在了南华山内,父老乡亲的见识,就陷在了这块巴掌大的地方。

  回到村里,丁义贵成了每家每户的座上宾,谁都想从他嘴里听到红井之外的“那个世界”。

  1995年,丁义贵再次入京,乡政府组织旅游团,他是其中一员。红井到海原已经通了班车,一天只发一趟,仅这趟车,仅这条路,已经让红井人看到了希望。

  2012年至2019年,我区六盘山片区(14县区)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累计投资650亿元,建成高速公路530公里;完成普通国省干线升级改造约1400公里;新改建农村公路9500余公里以及产业路、旅游路、资源路等项目600余公里。截至2019年底,片区公路通车里程达到3万公里,较2012年增加近8500公里,公路网覆盖面大幅提升,其中高速公路通车里程1399公里,农村公路里程2.34万公里,公路网密度达到每百平方公里53公里,超过全国平均水平。

  有了路,收粮的卡车开到地头,杨明海不再雨中流泪把粮弃;

  有了路,不少村民买了小汽车,坐车到县城不到1小时,马贵礼再不会忍痛无奈留病疾;

  有了路,拉树苗的大卡车开到自家院子里,丁德财一年卖树苗收入十多万元;

  有了路,大山挡住的世界被拉到了眼前,村里每年考出去十几名大学生……

  2018年,红井村最后一户村民家门口铺上了硬化路,路难行在这里终成历史。

  亲历者说

  驻村第一书记穆世福: 路是乡村的筋骨

  2016年刚过完年,穆世福作为驻村第一书记,来到了海原县树台乡红井村村部。

  红井村自古有种植马铃薯的传统,但多数村民不会赶在丰收的季节销售,而是窖藏半年,等来年开春再出山。“这个惯例不是源于营销技巧,而是因为道路难行。丰收了的马铃薯,没人愿意进村收,村民也难以运出去。即便费力运到镇上,市场上早就铺满了新鲜马铃薯,抢不了先机,卖不上好价。”穆世福说,村里的路,把优质的农产品困在了红井,农户多不敢扩大种植,担心一不小心赔光本钱。

  “一个村,怎么样让它挺直脊梁?路,是它的筋骨,必须强筋健骨,才能寻求之后的发展。”上任之初,穆世福走村串户,把行路难的自然村情况一一记录,及时向海原县交通运输管理局反映。交管局领导极为重视,多次下村考察,制定修路方案,轧路机一趟趟开进红井村。

  变化在村道、在田间、在乡亲们舒展的笑容里。

  常生付是村里的“土豆大户”,2017年村道陆续修通时,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商机,150亩土地全部种上了马铃薯,每亩地纯收入超过2000元。如今,红井村5000亩土地种植马铃薯,年产七八千吨。红井的马铃薯沙糯甘甜,市场上备受欢迎,路通了,销路随之而通。从2018年起,就有客户将大货车开到田间地头收购马铃薯,去年,中卫妇女商会来到红井村,一口气拉走了12吨马铃薯。

  “路通心顺,百姓出行方便了,发展产业的信心更足了。”穆世福说,近几年,红井村着重发展种养殖业及劳务输出,截至目前,全村共有标准化棚圈370座,牛存栏874头,新增牛犊190头,羊存栏4276只;全村劳务输出1100余人次,“铁杆庄稼”为红井带来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思想者说

  受访对象: 宁夏社会科学院郑彦卿

  公路对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首先,它能改善投资环境,打破农村封闭现状,让更多的农产品销往城市,也方便更多的公司企业进驻乡村投资,从而加快农村经济发展;其次,可以增加农民就业,提高农民收入,当农村的公路建设水平提高后,农民们完全可以打破旧的思维方式,用新的就业平台来扩大就业率及增加就业收入;再次,路通了,可以加强农村对外交流,加快农村信息传播,促进“乡风文明”,农民也可以依靠新技术提高生产效率,从而达到改善生活的目的。

  我国从2005年开始了“村村通”农村道路建设热潮,各地区的农村道路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生活、新农村的美好愿望已经成为现实。

  脱贫博物馆

  车与车

  丁玉国家曾有辆车,靠着它拉粮食卖粮食,让丁玉国读完初中。为了供他读书,家里的架子车时常加班。一次,兄长去拉粮食,车轮打滑,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幸而被凸起的山坡挡住,架子车一条车辕被摔断。

  这辆“独辕车”时至今日还被丁玉国珍藏,它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藏着回忆。

  不忘过去,是为了珍惜当下,努力未来。

  自从道路修通,红井村有车的人家多了起来,小轿车负责便利舒适,大货车承担致富重任。

  30岁的王玉宝前段时间乔迁新居,一排宽展的砖瓦房透露着主人不菲的身价。从2017年跑运输起,仅3年时间,王玉宝不仅还上了70多万元贷款,还在乡上置办了新房,家电齐全、装修气派,与城里人的生活并无两样。

  截至目前,红井村有53户村民购买大车跑运输,平均月收入超过2万元。

  此车非彼车。丁玉国的车刻满痛苦回忆,王玉宝们的车载满幸福未来。

  记者手记

  路的意义是什么?是通往山外的桥,是连通世界的窗,是蒙着眼半辈子而突然照射进来的让人豁然开朗的一束光。

  在中国,农村地区能否得到良好发展,农民生活是否富裕,直接影响着当地的经济发展,影响着整个地区幸福指数的提升。农村道路作为农村地区最主要的交通基础设施,对促进其经济发展,改善农民生活状况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2012年起,我区陆续新建改建农村公路,一条条产业路、旅游路、资源路成为古老乡村与外界相连的纽带。2018年,全区最后19个行政村解决了通硬化路问题,红井村就在其中。目前,我区所有县城均已建通高速公路,普通国省干线里程超过4000公里,覆盖了90%的乡镇,所有建制村通硬化路、通客车的目标已经实现。

  如今的红井村,起步虽晚,但在蓄力奔跑,正和全区无数个乡村一起,奔向小康生活,奔向美好明天。(记者 秦 磊)

【编辑】:姚振国
【责任编辑】:姚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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