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员在巡山中。资料图片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

　　记者来到位于宁夏南部的六盘山地区，每穿过一条隧道，便可望见片片种植于山间的半人高的小松树急于吐翠。路过固原市彭阳县店洼水库时，已有北归候鸟戏水觅食。

　　如今的六盘山，正在慢慢回归生态屏障的功能。然而，上世纪中叶，这里因无序垦伐造成天然次生林严重破坏，森林覆盖率不到30%。几十年来，正是一代代护林人接续不断的努力，让这里的生态逐步恢复，重现绿水青山。

　　野生动物种群数量增加，植被盖度超过90%

　　前不久，六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安装在林区的红外相机抓拍到一段视频，被媒体争相转载。视频中，额顶上长着一簇马蹄状黑色毛发的毛冠鹿，带着已经长大的幼崽在林区安闲地吃草。

　　毛冠鹿分布于我国亚热带海拔1000—4000米之间的山上。在六盘山发现毛冠鹿尚属首次，也把毛冠鹿的活动范围向北延伸了500公里。

　　“数十年的生态建设，在陕西的秦岭、甘肃的陇山和宁夏的六盘山之间形成了一条广阔的林带，形成了动物南北迁徙的绿色通道。六盘山的毛冠鹿可能是经过这条通道由秦岭迁徙而来。”六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王双贵说。

　　“去年红外相机拍到的不止有毛冠鹿，还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白尾海雕、金钱豹、林麝等。”六盘山林业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徐秀琴介绍，目前，六盘山林区内的脊椎动物达到226种、无脊椎动物3554种，高等植物1224种，被称为“西北种质资源基因库”。

　　徐秀琴说，六盘山林区已经迎来了生态系统良性循环的发展局面，林区野生动物种群数量增加、生物多样性呈现良性循环、影响和调节气候的功能不断强化。目前，林区植被盖度超过90%。森林植被的健康发展则增加了植被稳定性、植被盖度和病虫害抵抗能力，也增强了土壤保护和生物固碳功能，减少了干旱胁迫干扰和水土流失，繁育的大量乡土树种，丰富当地园林绿化、为生态建设提供了物质基础，促进了生物多样性保护。

　　“林区内60多条长流溪水是泾河、葫芦河、清水河、茹河的主要源头，年径流量2.9亿立方米。与上世纪60年代的森林调查数据相比较，森林面积净增长14321公顷，森林覆盖率净长21.9%，活立木蓄积量增长100多万立方米。”王双贵介绍。

　　护林家书：看着满山满岭的绿，痛快的感觉会冲淡所有疲惫

　　北方的初春，六盘山区偶然能听到溪水破冰潺潺汇聚，动植物们仍在严寒中畏缩着，唯有务林人日夜不歇，守候着这里的第一抹春色。

　　在彭阳县挂马沟林场的护林点上，“林三代”小伙魏超翻出他珍藏多年的家书，向记者再现了几代务林人的生活场景。

　　1958年，为响应国家造林绿化号召，来自新疆、青海、北京、河南及固原当地的干部、军人、知识青年等，成为六盘山的“林一代”。

　　上世纪60年代初，魏超的爷爷退伍后来到六盘山下的和尚铺林场，彼时的六盘山林区没有路、没有房、吃饭难、就医难。为找到适宜高寒气候生长的树种，务林人长期吃喝在深山，以锹镐锄镰铲为工具，陆续开展了整地、抚育、植苗等大会战。

　　一封1972年的家书中，魏爷爷写道：煤油用完了，索性就用柴油代替，油烟虽大，但总归是可以照明，角落里堆的大白菜够吃整个冬日，今年冬天降雪少，明天我要早点出门……

　　20世纪70年代，“林一代”成功将青海云杉、油松、华北落叶松等针叶树种扎根在了六盘山上，也为该地区针叶林的推广种植奠定了基础。随着六盘山地区生态环境逐步改善，1982年，宁夏将其确定为省级自然保护区，1988年又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1992年，“林二代”魏爸爸被分到海拔2000多米的黑石崖护林点。“父亲每天清晨5点便跟着老护林员去巡山护林，少则10公里，多则20公里，尽管已数不清自己在山里转了多少个来回，但哪棵树大、哪块区域的林木成长最快，他心里都有数。”魏超回忆道。

　　一封1999年的家书中，魏爸爸写道：每到夏天看着满山满岭的绿，那种痛快的感觉会冲淡所有疲惫，真希望你们陪在我身边，同享这份绿色的喜悦……

　　师父高新军讲述的2006年“客土造林”那段经历，魏超永远不会忘记——“北山是一座风化石头山，基本不具备造林条件，挖坑难不说，还缺水和土，最后300亩地、7万多个造林坑所需要的土，全是靠同事们一袋一袋背上来的。”

　　就这样，从上世纪50年代至今，一代代务林人用身躯丈量着六盘山披绿的脚步，使得这里的森林覆盖率从不足30%增长到如今的64.5%。

　　严防森林火灾、违法盗猎，守护林区每一个物种

　　随着林区面积逐年增加，六盘山林区农林交错，常住人口密集，公路、林道四通八达，森林防火时间长、资源管护难度大等问题成了新一代务林人面临的难题。

　　在位于隆德县的峰台林场，场长高睿刚刚开完春节后的工作动员大会。“防火是林业工作的重中之重，从10月1日到次年5月31日是每年的防火期，必须保证值班。咱们峰台林场9万多亩地上有8个护林点，实行分片包干负责制，16名务林人忙不过来呐，大过年的每人也就轮休个两天，平时一两个月也难得回一次家。”

　　高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运动给记者看，不到晌午，排行页面上的务林人每一位步数都在两万步以上。“每天天不亮就要开始沿着山路宣传喊话，挨家挨户告知注意事项，走个几十公里不在话下。你看这些排在前头的，都是早晨巡完山后过来开会的同事。”高睿说。

　　1999年，高睿亲眼见到并肩作战的同事郭秋生扑救山火时牺牲于火舌之下。“危险不止这些，常年巡走在山林里，务林人面对的还有滥垦乱伐、违法盗猎的不法分子。”高睿说。

　　参加工作22年的蒙旺平，在2002年1月巡山时发现了两名偷猎者，扭斗中，蒙旺平腿上被刀划出一道十几厘米的伤口，还被另一名偷猎者用枪托击中后脑，醒来后已经躺在医院里。

　　过往的伤痕，蒙旺平并不太在意。他打开手机相册给记者看一张图片，是一朵黄色的小山花。那是去年4月初，他巡山时发现片区内盛开的第一朵花。“这花我以前没见过，专门拍了照片回来查咱们六盘山的植物资料，也没发现线索，后来问了科研人员，才知道叫顶冰花，是咱们山上发现的新物种呢！”蒙旺平一脸的笑。

　　2017年，宁夏启动六盘山重点生态功能区400毫米降水线以上区域造林绿化工程，目标是到2020年新增森林面积160万亩，森林覆盖率再提高13个百分点。

　　也许，未来，“晓来佳气凝浓翠，万古青松锁陇干”的盛景，会很快再现在人们眼前。

　　小档案

　　六盘山是黄土高原上重要的水源涵养地，是黄河二级支流泾河、清水河、葫芦河的发源地，每年2.9亿立方米的径流量直接惠及宁夏、甘肃周边200多万人口，分布着宁夏境内最大的天然次生林区，是动植物和水资源最富集的地区。

　　最新调查资料显示，六盘山林区总面积90440公顷，其中乔木林面积40987公顷、灌木林17833公顷、无立木林地25387公顷、非林业土地6233公顷，活立木蓄积量210万立方米，植被盖度超过90%。

（原文载于《人民日报》2018年04月02日14版，记者：朱磊 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