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上班,看到小区的一块草坪。想到不久后,草便会探出纤细鹅黄的脑袋,微风拂过,珊珊可爱。
草一旦长出了韵味、阵势,鲜花、树木就成了点缀。我想起那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是顾城给我们的启示。生活有时需要这样静谧的守候,不需要做任何事也不需要说任何话,万物以最自然的状态呈现,生命也就回归了本真。
对美的发现需要单纯的耐心与特殊的感受力,一个被俗世生活蒙蔽内心的人肯定是不屑去体味一切与美有关的东西。如果可以,我想大多数人愿意自己还是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孩子,带着一份天真,二分淘气,三分梦幻,不需考虑什么不可言说之事,只求一切随心。
春来草自青,苏轼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草应该是生活中最为随处可见之物,但天下之大,总有那么一些不毛之地,得不到上天雨露的滋润,更不要说是什么“芳草”了。“池塘生春草”那是身处高位的谢灵运久病之后开窗的闲适眺望,忽然发现池边已生出青草。原来春天已经悄悄地来到,顿感春意盎然,生机勃发。
猝然与美景相遇是何其的幸运,但当你在塞北的旷野里看惯了光秃秃的沙土地,看惯了沙土地上长满了稀疏的芨芨草,以及那些营养不良还要与烈日朔风相抗衡的红柳之后,一切仿佛大病过一场,你会不由得渴望内心的草原比眼前的土地先长出草来。突然有一天发现身边竟然也有如此翠绿欲滴、长势喜人的草,就会异常惊喜,即使像我这样一个从小在乡村草野中长大的人来说,这一切也令人惊喜。
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出现这样的情景:在家乡的田野小道上,野草丛生,一群年少的孩子在羊肠小道上撒欢、疯跑,丝毫不觉疲惫。我们的脚下正是那些最普通、最不起眼、最卑微的小生命,它们顽强地扎根泥土,割过一茬后又会长出一茬。要是早晨去田里干活从路上经过,鞋子和裤脚会被路边草上的露水打湿。我想起《诗经》里有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草与露珠简直成了绝配,成了良辰美景的绝佳点缀,难怪就有了后面的“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的描写。
究竟怎样的女子才配“清扬婉兮”四个字?记得《天龙八部》中当段誉得知木婉清的名字时便说“水木清华,婉兮清扬,姓得好,名字也好”,美丽、清冷、高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真正的芳华,也许就像那初生的绿草一样吧!
和现代人为了约会刻意创设的相见场景不同的是,在远古先民的眼中,似乎一种唯美的相遇必然要带着一种清雅环境的衬托,而这种环境最好莫过于自然,天然的景和纯真的情显得相得益彰。哪怕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只要有伊人在水一方就足矣,就值得为此溯洄从之,溯游从之,一支小小彤管在爱人的眼中是那么的珍视,胜却万千珍宝。
有人说,这里只有冬夏,而无春秋,夏之酷热,冬之严寒。在这时常风沙卷地的北方,燥热与干冷相互交替,无数的心慌意乱可算是在这些人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这种印记往往是深刻的,即使时隔多年,甚至终生难以抹去。
每当看到芳草绿荫,人们总会产生一种特殊的亲切感,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呼唤,那些心底亲近的人便会浮现出来,不管是牛希济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还是柳永的“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还是王维“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各种各样、生生不灭的草色成了人们内心最为柔软、最为温暖的颜色,不论天涯与海角,总给人一份希冀。(陈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