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寄语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什么是智慧?有心理学家说:“智慧是一种明智的推理,通过你的理性,对生活中遇到的挑战,作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这种选择能力,不是知识,不是智商,也不是情商,这种能力,叫做智慧。”
我们身边有很多人,没有高深的学问、丰富的经历,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们平凡得有些苍白,简单得有些无趣。而正是身边这些最普通的人,给了我们最真的爱与最深的感动。他们平凡地生活着,没有惊世骇俗,无需豪言壮语,却带给我们能量与光亮。
当一个人穿越了暴风雨,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终于有一天,我们明白,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童话,没有点石成金的魔法。这些默默守护我们的人,让我们懂得,真正的财富像一朵花,盛开在我们的内心,需要我们时时浇水,时时向着太阳的方向。他们教会我们,活着就要无畏,就要纯粹,就要守护开在荆棘丛中的“暗夜之花”。
那些平淡无奇的家长里短,那些后知后觉的温暖瞬间。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为母亲置一张床
破天荒的,电话接通后母亲语气和软地叫我名字,让我过去。
见到时,母亲第一句话就是“唉,一世人活完了!” 说着哽咽了。一直缠绕着母亲的腰疾又犯了,这一次尤为严重。腰简直不能动,坐下了站不起来,一动骨头像要劈了一样疼痛难忍,起床下床都难。
听着母亲的絮叨,我有些木然,虽也忙忙地找了些治腰的药给吃上,并给贴了止痛膏药,还联系医院,联系二哥,但内心却并没有真正体会到母亲的恐惧和无助。因为平日里,母亲总是在对我施过威后,再来些柔化之术,诉说自己的伤心苦痛。母亲的“小把戏”我早参透了。母亲是急性子,说干啥必须立马行动,晚一步就会招来责骂。母亲还自我中心,家里的事似乎只有她说了算。可是一山难容二虎,家里两位掌权者的斗争便时时发生。我就是在对父母三观的鉴别和扬弃中成长的。因为有过被母亲当众打屁股的经历,当时颜面尽失,所以我的孩子便从没在众人面前被教训过。我努力换位思考,在母亲眼中三个女儿里我最温柔,我也自以为成长过程中的自觉修正是成功的,但我说话率直尖刻没能修掉。有时母亲心情好时我会批批她的“霸权主义”,一来希望母亲晚年随和些,二来释放一下我郁积的不满情绪。母亲当时没发作,可她秋后算账,新账老账一起算。
鉴于这些情结,照顾母亲对我便似乎只是义务。义务尽得不够时,便用物质弥补。或许母亲感觉到了,所以无论我买多少东西做多少事都难讨她的欢心。爱人报怨:咋能这样啊!钱没少花,活没少干,就是落不下个好。我也着实委屈。
如今母亲动不了,有多大的委屈也得留下来陪护,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可是小孩子轻,给吁尿可以抱起来,老人却不能,便只好用尿不湿。父亲走了三年了,母亲从未让我们娣妹陪着过夜,快十二点的时候母亲使我回去,说怕我换了地方睡不着,让我帮她把尿不湿垫上就行,我想想自己舒服的床铺,再看看母亲舍不得扔从乡下搬上楼的老旧的木头床,竟然心动了。回家后的确睡了个舒服觉,可五点多醒来一看手机,三个未接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匆忙赶过去。尿不湿已经湿漉漉躺在地上了,床单和褥子也湿了,母亲带着哭腔说,她冰得实在难受才给我打的电话。第一个电话四点,第二个四点五十,第三个五点十分,这期间母亲经历了怎样难捱的漫长等待呀!而我却因为睡前习惯性的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没能接收到母亲的艰难求助。摸着母亲被尿液浸泡的冰凉的身体,我的心一阵酸楚。三年前眼看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当时强抑下的泪这会儿奔涌出来了,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妈,对不起,对不起……”
对母亲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我冰封的心今天真正被唤醒。在换床褥时我趁机将母亲搂在怀里,我的动作很慢,怕伤着母亲脆弱的腰肌,也想多抚摸一下母亲为儿女辛苦劳作饱经磨难的身体。换上干净的铺盖,打开电热毯,掖好被子,母亲舒展了面容。但她却不肯就睡,告诉我那个床上也有电热毯,让我再睡会。我和衣卧在母亲身边,想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她孤独的心,母亲并没有感到不自在,似乎等待这个时刻很久了。慢慢地我感觉母亲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冰凉渐渐退去了,呼吸舒缓均匀,就像一个睡在母亲臂弯里的孩子一般安然恬静。我心疼极了,眼泪止也止不住。被我自私狭隘心理忽略掉的往事一幕幕清晰再现:夜深人静,母亲借着油灯的微光纳鞋底;深秋露重,母亲披星戴月坐在院里摘辣椒,剥玉米;农忙抢收,母亲五更里起来烧火做早饭;隆冬腊月,母亲一针一线做好的新棉鞋,被我玩冰弄湿弄脏;秋收在即,日上三杆,玉米地里,母亲已经搬完三行了,我和爱人才懒洋洋地来到田边……而今回首,一切是那么清晰,对母亲的苦母亲的累似乎现在才感同身受。我常自称善解人意,却不能解母亲之心母亲之情,我读了几十年的书,几百本书,却从未认真地阅读过母亲这部最伟大的书。心疼和羞愧让我悔不当初。
天一亮,我就让爱人将洗漱用品以及书和笔记本电脑都给我带过来,做好了天天陪着母亲的准备。二哥也去找他的学生开来了药(因为疼得动不了不便上医院检查)。
如今母亲已经能下楼转了,但我们依然商议各家轮流照顾。一是为了陪伴,不能让母亲再成天独自吞咽孤独;二来,让母亲的饮食能丰富些。父亲公退后,母亲借着腰不好,便过起了不下灶不洗衣的老太奶奶的日子,转眼就是二十年。父亲去世后,被父亲娇惯坏了的母亲起初什么都干不了,我和姐姐抽空给做饭,哥哥嫂子给提饭,后来,母亲竟然学会了打开燃气灶做简单的饭食,学会了下馆子,学会了坐公交上电梯,想来是母亲不忍她的儿女太辛苦而变得坚强自立了。
为了迎接母亲的到来,我准备买一张床,实木的,配得上辛劳一生的母亲的。母亲一辈子总是把最好的给儿女,从成都小弟处回来,带来了几套餐具,几个儿女人人有份,独独没给自己留一套。这些年我们给母亲买了许多上档次的漂亮衣服鞋子,天生丽质的母亲常被别人以为是退休老干部,母亲常常开心地讲给我们听,可狭隘的我竟把这视为母亲爱虚荣。现在我要为母亲买一张上档次的床,置办崭新舒适的被褥,让母亲苦累了劳损了的身体安享晚年。每晚睡前,我会坐在母亲床头,倚在母亲枕边,像哄着孩子睡觉一般,让母亲安心进入梦乡。(冯舒琴)
三月
洗衣板的岁月记忆
阳台的储物架上,一直存放着一块布满裂纹、颜色青灰、样子极其老旧的洗衣板。这块刻满岁月印痕的洗衣板,不仅为一家人的美好生活立下过汗马功劳,更是多年来母亲辛勤操持家务的有力见证。每每看到它,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当年不分昼夜汗流满面为家人搓洗衣服的场景。
母亲爱干净、爱整洁。任何时候,家里上上下下、角角落落都被母亲收拾得一尘不染。上初中那会儿,为了能让我们有更多时间学习,母亲几乎包揽了全部家务。每逢周末,一大堆换洗衣服小山一样堆在洗衣盆里,天还未透亮母亲就起来忙活着洗开了。当时,家里还没有洗衣机,洗衣服全靠用手一件一件地搓。为了节省煤和电,每次洗衣服时母亲只烧一壶热水掺在凉水里,觉得不冰手就行了。一大堆衣服洗完,母亲的手已冻得通红,手背上布满了细细碎碎的皴裂纹。因常年浸水,母亲的手骨节处渐渐变形,遇上天阴下雨的天气,又痛又痒,但母亲毫不在意,依然任劳持家。
看着母亲如此劳累,父亲要买一块当时较为流行的塑料洗衣板,但母亲坚决不让父亲花这个“冤枉钱”。俭省惯了的母亲宁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多花一分钱。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寻得了一块柳木边角料,长短宽窄正好符合一块洗衣板的尺寸。如获至宝的父亲高兴得顾不得休息,当天晚饭后连忙取出刨、凿等工具,连夜赶做了一块洗衣板。虽说材质是柳木的,但父亲搭尺划线、刨面整形、精雕细凿,使得一块普普通通的边角余料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家庭好帮手。
当看到父亲花了一夜功夫一凿子一凿子凿刻而成的洗衣板时,母亲惊喜的连说了好几个“真好”。
自打有了洗衣板,母亲换洗衣物的劲头更足了、频次更高了。几乎每隔一两天就洗一回。那时候,为了贴补家用,母亲还在矿上找了份临活儿干。三班倒的工作,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既要上好班、又要保持家里的生活秩序不乱,两头忙的母亲几乎每天都是碎步小跑着干这干那。在我的记忆中,无论冬夏,母亲脸颊、额头上的汗珠从来没干过。有一回,母亲一大早起来就泡了满满一大洗衣盆衣服,旁边还小山似的堆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等。洗衣板撞击洗衣盆的节奏声如一曲悠扬的劳动赞歌从早上一直响到中午,衣服还没洗完。吃过午饭,母亲顾不得休息挽起袖子接着洗。眼看就要到上班的时间了,还有半盆衣服没晾晒。着急加上忙碌,母亲早已汗流满面。为了争抢时间,只见母亲胳膊上、肩膀上挂满了拧干水、等待着凉晒的湿衣服,母亲踩着一只小板凳来来回回地往铁丝绳上搭衣服。见母亲如此劳累,我几次上前想帮一把,可都被母亲回绝了,她让我去看书写作业,家里的活儿有她就够了。
我知道,那天,母亲还是一路小跑着去上班的。
常年累月的洗洗刷刷,使母亲的手越来越粗糙和皴裂。变形的手骨节常常疼痒难忍,以至于令母亲有时连穿衣吃饭都有点困难了。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有一天,父亲背着母亲,托朋友从城里买回来一台崭新的洗衣机。看到家里突然添了这么个得劲的新劳力全家人高兴了好几天,只有母亲一个人“唠叨”了好一阵。
有了洗衣机后,母亲再也不用数九寒天双手浸在凉水里洗衣服了。但母亲仍然舍不得扔掉那块“服役”近十载、为全家人的生活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洗衣板,尽管它的牙齿不再锋利,尽管它已老态龙钟。至今,这个功臣仍居于家里的阳台上,无论何时,它都是全家人生活故事中最精彩的记忆。(高晓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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