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风景,往往需要静下心来才有所感知。譬如单位大院里的园林小品,多少次午饭后无意识绕湖游走,但日常的忙碌往往忽略了她在时序轮转中的出脱与嬗变。真有一天,面对平静辽阔的湖面发呆,看水的感觉竟豁然开朗起来。
秋水是平静的。经历了春的欢愉和夏的喧嚣,变得更加理性和成熟。没有草木萌发的劲响,没有冰河解冻的断裂,没有蜂飞蝶舞,没有鱼翔鹰击,一切都成为过眼烟云,唯有平静是她的本色。但她平静得恬淡,平静得释然,不起不兴,不惊不变,那种优雅与从容,全然没有寂寥幽邃的感觉。深秋的湖水在尽情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时光,犹如中年女性的午后茶,品咂的是岁月,沉淀的是人生,就连随风荡起的涟漪,都是那么内敛,有条不紊。她懂得沉思,懂得享受孤独,懂得独立思考,更想和自己好好聊一聊,压根儿就不想外界有一丁点的打扰。
秋水是宽阔的。当残荷沉泥、芦草枯萎、黄叶飘零、岸基了无生气时,秋水的辽阔恰恰凸显出来,格局就无限放大,敞亮得一眼望不到边。简约往往是一种大美,聚散且随缘,过往不纠结,秋水成就了一切繁华,容纳了一切沉渣,放空自己胸怀更加博大,她不拘泥于外界而形为物役,收放自如且从心所欲,你在或不在,她的通透、空灵、豁达就在那里,看着都是一种气质清新、风度清逸的享受。
秋水是本真的。褪去季节的粉黛,她素面朝天。没有春天的幽绿,没有夏天的多彩,没有冬天的晶莹,秋水愈发澄清,把经年的流沙沉淀在水底,透彻得一览无遗,不作丝毫矫揉造作。秋水美在自然、美在风骨、美在内涵,她与外界,水利万物而不争;外界与她,秋水共长天一色,物我融为一体,体现的正是她不慕荣华、不媚俗世、恪守淡泊的胸怀与品质。真水无香,真水无色,妆容示人是礼仪,素颜示人是自信,她不用迁就别人而迷失本心,也并非孤标傲世拒人千里。微信朋友圈里疯转复旦大学陈果教授的一句话:“真正的幸福,是让自己活成一束光”。一道平淡的风景,只要你灌注自己的灵魂,就是极美的;一段平凡的经历,如果你认真度过,就值得被尊重。秋水是季节的眸子,她折射出心中那束光。
秋水是睿智的。人间万物最好的境界,莫过于花未全开月半圆。秋水善于留白,她承领了春夏的妩媚和冬季的高冷,冷暖之间,是温情,是分寸,是取舍,是智慧,更是境界,是令人开悟的。看一泓秋水,犹如与智者对话,让人洗去心间的污垢和尘土,驱逐灵魂深处的物欲和执念,从心底升腾起超然物外,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轻松感觉。秋水让人舒心,令人感动,这是历经沧桑后的成熟与从容,是一种返璞归真后的悠然坦荡。庄子说:“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意即一个人如果做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秋水是灵动的,委婉的,祥和的,平淡中不失自我,含蓄中超凡脱俗,就像一个经历过起起伏伏的世外闲人,笑谈红尘俗事,坐看云卷云舒。
“秋水文章不染尘”,太贴切不过了。当你面对波澜不惊的一湖秋水,做人的本真、天性的率真、处事的纯真定当油然而生。(胡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