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冠鹿。

　　林麝。

　　中华鬣羚。

　　六盘山华北豹。

　　小麂。

　　狍子。

　　野猪。

　　中华斑羚。

　　黄鼬。

　　六盘山雄豹的肥胖，让猫盟全体人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且看宁夏六盘山华北豹种群调查项目组的一段对话。

　　项目专员李天醍在整理回收的红外相机数据的时候，纳闷地问：“哎，有个豹子特别胖，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猫盟的创始人宋大昭见过很多雌豹怀孕时的样子，顺口说：“是不是怀孕了？”

　　李天醍撇撇嘴说：“不是啊，那是个公的！”

　　只见那段视频上，胖豹在雪地上走着，大肚翩翩，屁股一歪趴下，舔了几口雪，休息休息，爬起来继续走。猫盟全员不禁感慨：“相比于其他地区的华北豹，这只豹着实是胖得有点身材走形，有点搞笑了！”

　　胖豹M3是只“单身豹”

　　李天醍给那只胖豹编号为M3。

　　“我们一开始以为只有M3是大胖子，但实际上六盘山的雄豹都很胖，而且它们是凭实力吃胖的，每只雄豹看起来都比较臃肿。相比之下雌豹还是长得非常匀称。”李天醍比对红外相机收集的数据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六盘山华北豹监测项目是由阿拉善塞上江南资助，复旦大学、六盘山林业和草原局、猫盟联合开展的。

　　项目组根据以往的调查和访谈，在东西两侧山脉设置了监测网格，并布设了对拍的红外相机。

　　对拍是什么概念呢？就是在距离兽径1至4米的地方选2棵间距3至8米的树来安装红外相机，来获得豹的双侧影像，从而对豹进行更加精确的个体识别。李天醍为每只豹个体都建立了属于它们自己的档案，档案照上会标出4个比较特别的斑点来作为识别依据。

　　“比如F2就是很特别的个体，大家印象中豹子斑点是大圈大花，但是F2斑点是特别小的点，像马赛克一样，所以我当时看到单侧就发现这只豹子很特别，就能推断出来哪一个是另外一侧了。”

　　项目用最大凸多边形模型为在三个以上地点拍到的豹个体绘制了家域。盘踞在六盘山西侧山脉南部的胖雄豹M3的家域（领地）最大，它无疑是六盘山最具竞争力的雄豹，其次是盘踞在北部的M2。由于其它豹子仅在小于三个的监测点拍到，因此没有办法绘制家域。

　　通过个体识别，不仅知道豹子们在哪出没，还捕获了六盘山华北豹的“八卦绯闻”。

　　虽然M3很有竞争力，但它一直是“单身豹”，从来没见它追求过自己领地范围内的任何一只雌豹。

　　但M2却没闲着，去年拍到它和F2双双出镜，今年又发现与M2领地重合的F3带着2只幼崽，可以猜测F3的2个幼崽的爸爸就是M2。

　　影响六盘山华北豹的种群大小和密度有二：

　　一是猎物。猎物的数量会直接影响豹的种群大小。六盘山豹的猎物来源比较多样，但目前的调查还无法作出猎物对豹数量影响的判断。

　　二是地形。狭长地形不利于华北豹种群的发展，一旦一只雄性建立了自己的领地，其余雄性就很难向此地扩散。六盘山是南北走向的狭长山地，东西两列山脉被泾华高速公路分隔开，并且山脉两侧分布着面积不等的居民区和农田，这些都可能会影响到豹的活动。

　　胖雄豹的“硬核主菜”

　　豹属于主动猎捕型的食肉动物，捕猎的过程中需要敏捷、迅速、力量，它们不会像熊那样可以堆积大量的脂肪储存能量。

　　通常豹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协调、匀称、强健的。

　　据估算M3的体重至少在70千克至80千克，它那走动时晃来晃去的肚子可以产生两个推论：六盘山的猎物非常丰富；这只豹的竞争能力非常强，或是当地缺乏竞争。

　　截至目前，红外相机已经记录到六盘山生存着中华斑羚、中华鬣羚、西伯利亚狍、小麂、林麝、毛冠鹿、野猪等7种有蹄类动物，食肉目则包括豹、豹猫、赤狐、黄喉貂、猪獾、狗獾、黄鼬、香鼬、伶鼬、果子狸等10种，其中尤为突出的是鼬科特别丰富。

　　豹通常将15千克至80千克的有蹄类作为主要猎物，而一个区域的豹会将该区域内数量最多的1到2种食草动物作为主食。

　　李天醍认为，六盘山的豹是非常有口福的，它们的菜单上有7道“硬核主菜”——除了常见的野猪和狍，还有林麝、毛冠鹿、小麂、中华斑羚和中华鬣羚。从目前拍摄的统计来看，六盘山的豹子食谱选择更多，而且可能它们捕猎野猪的次数会更多。在六盘山，豹会把所有7种有蹄类以及其它的野兔、獾子等作为猎物，但最偏爱1到2种猎物。

　　那么如何知道六盘山华北豹最偏爱的主菜是什么呢？

　　答案是——捡豹粪！

　　粪便学是每一位和动物打交道的人必修的课程。虽然这并不是一门学科，但是真的很重要。

　　粪便能提供什么信息呢？

　　观察研究粪便，可以知晓六盘山豹的健康状况如何，它吃了什么，是否有寄生虫……

　　粪便还是六盘山豹来彰显自己存在和标记领地的东西，所以它们会在自己常常走的路中间堂而皇之地大小便。捡到它们的粪便，就找到豹径。

　　六盘山林业和草原局工作人员郭志宏一次巡山时，遇到野猪带小崽，母猪怀疑他有威胁冲他直叫，吓得他爬上树才躲过一劫。“六盘山的野猪很多，我计划用3年的时间调查出六盘山的野猪数量和容纳量。”郭志宏有个小目标。

　　从六盘山野猪丰富度考量，六盘山有充足的野猪供豹捕捉，捕猎成本并不高。研究人员野外工作的时候也多次发现了被豹吃掉的野猪残骸，说明豹完全有能力捕猎小猪和亚成年野猪。

　　如果竞争激烈，一只豹子也没有机会吃得太胖。M3既然能这么胖，可以推测它占据了比较优势的地位。

　　这种优势可以同时用物种间与物种内两个角度来看。

　　华北豹是六盘山最大的食肉动物，它的主要竞争对手——狼，至今还未在六盘山出现过。豹猫、黄喉貂等食肉动物都没有实力与豹竞争。

　　从这个角度而言，华北豹在六盘山并无竞争物种，是独一无二的食物链顶端物种。

　　六盘山的华北豹面临的主要竞争来自同类，特别是同性的竞争。

　　从地图上看，M3几乎占据了监测网格里最好的栖息地。这充分说明了它的强大，养尊处优，没有其他同类豹来挑战它。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区域猎物特别丰富，以至于它们互相之间不用竞争食物资源。

　　诸多现象表明，M3是个非常优势的定居个体，拥有相当大的领地，很健康，完全是“凭实力”吃胖的。

　　但，M3的存在可能不利于六盘山豹群的延展。

　　因为六盘山地形狭长，M3沿着主山脉建立起纵向的领地后，造成“一豹当关、万豹莫过”的障碍，留给其它雄豹的空间就不多，豹群扩散可能也会变得困难重重。“六盘山是华北豹的源种源地，我们希望六盘山的种群能不断向外扩散。”李天醍说。

　　六盘山雄豹肥胖得正常吗？

　　六盘山雄豹胖得正常吗？

　　其实，挺正常的。

　　李天醍认为，六盘山的雄豹都胖得臃肿，是一件好事。

　　这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六盘山的保护非常到位，猎物非常丰富，这是六盘山雄豹能够“凭实力”吃胖的关键因素。

　　这也正是项目组所希望看到的：豹子养尊处优，享有不被打扰的荒野。

　　“六盘山区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南端。我国南北分界是以秦岭—淮河为线，夏季秦岭阻挡了湿润的海风北上，但到六盘山前端似乎放了水，没有完全阻隔南上的水汽，使得六盘山恰好处在季风区和非季风区的交界带上，雨水充沛。”复旦大学顾伯健博士说。

　　项目组领教了六盘山的多雨。

　　2021年夏，猫盟的崔红丽和李露第一次到六盘山，对当地的红外相机点位都不熟，李天醍却打趣说道：“不用担心，六盘山夏天雨多，我们干两天活就出不了门了。”

　　之前，李天醍他们一直有“上山就下雨”的魔咒，于是崔红丽和李露也怀揣六盘山两日游的梦想出发了。

　　但是此次出外却遭遇了六盘山60年一遇的大雨。雨不再是淅淅沥沥地一直下，反而变得猝不及防。

　　早上出门，天还是晴的。由于一直禁牧，山上的草长到了半人高，爬山完全看不到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刚爬上山顶，成片的乌云飘了过来。相机刚装一半，雨就哗地下了起来。草太高了，每走一步，叶子上的雨水便全泼在身上。

　　身处干旱区的六盘山号称“西北小江南”，也是许多物种的交集分布区。

　　项目组的调查可谓收获多多。

　　泾河水边，能看见一群群白鹡鸰上下翻飞。

　　河边有鼠窜动，原以为是老鼠或黄鼠狼，不料打开了六盘山鼬科动物的“盲盒”——首次拍到六盘山香鼬的清晰“证件照”。

　　拍摄到香鼬，崔红丽不禁感慨：“猪獾竟然也可以和香鼬待在一起！”

　　猪獾和香鼬都是鼬科动物，香鼬喜欢西部海拔2500米—4000米的高山草甸，猪獾喜欢南方的森林，可它们却在六盘山相遇了。

　　夜巡遇到了宁夏的新物种——伶鼬，这让调查豹的项目组有了一个意外收获：六盘山可能拥有8至10种鼬科动物！密集度在国内罕见。“六盘山至少有6种鼬科动物相互交错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但它们喜欢的生存环境有着明显的区别，同时出现，只能说明六盘山的神奇之处。”李露说。

　　“六盘山动植物资源繁杂多样，是优质生态环境造就的。而优良的生态得益于天时地利，但更重要的是人努力。”六盘山林业和草原局副局长王双贵说。

　　自1980年开始，国家在六盘山实施水源涵养林、退耕还林、封山禁牧、400毫米以上降水线区域造林绿化等系列生态建设和保护工程。

　　40多年来，固原市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代接着一代干，始终把生态环境保护作为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前提和刚性约束，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一以贯之。全力推进森林生态、湿地生态、流域生态、城市生态、农田生态“五大建设”，森林面积增加475.9万亩，覆盖率由“三西”扶贫开发之初的1.4%提高到现在的30.1%。构筑起六盘山生态屏障，保持了水土，涵养了水源，改善和保护了生物多样性，才有六盘山华北豹的宁静家园和充裕食物。（记者 王玉平）（本版图片均由六盘山华北豹监测项目组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