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去报社开会,手机里关于新冠肺炎最新的消息是武汉封城。
突然就想起法国作家加缪的小说《鼠疫》。就是讲因为疫情暴发封城的故事。
关于疫情的文学作品,西方作家似乎写的多些,探讨在灾难中人性的微光。中国的少些,多是高大尚的歌颂。
这方面,国外作家本事大的多。
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居然把疫情和爱情结合,写出了一部伟大的爱情小说。
更早的,还有薄伽丘的《十日谈》。1348年,意大利佛罗伦萨疫情流行,10名男女在乡村一所别墅里避难。他们终日游玩欢宴,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共住了10天讲了百个故事。
也就想起了达明一派的这首歌,《爱在疫情蔓延时》,歌名其实也是取自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歌声中飘荡着疫情来临时那种世纪末的情绪:
风吹草动荡满天
风声凄厉伴鹤泪
心即使浪漫似烟
风沙掩面愿躺下睡
不必亲近在这天
不想今后独溅泪
心即使欲望挂牵
不敢将烈焰再拨起 燃烧身躯
独舞疲倦 倦看苍生也倦
惧怕中葬身无情深渊
独舞凌乱 乱叫吼心更乱
惧怕中这地 静听天怨
中国作家也有写疫情的小说的,陈继明的小说《一个人一个天堂》写的是这样一个关于“麻风病”的故事:以文革时期的一个偏僻的麻风院为背景,作者陈继明描写了在那个荒唐、动乱、残酷年代中,人们精神的撕裂、人性的压抑以及灵魂的迷失。
但像因为疫情封城的文学作品,也只有加缪才将之写的是如此直指人心。
在《鼠疫》中,加缪写道:
因为疫情的来临使得整个城市里死伤惨重,每一家户大概都有许许多多生离死别的悲惨,在愁云惨雾之下,大家都备受压抑,整个城市又被封锁,那简直与世隔绝。 于是每个人只能够咬紧牙关,苦苦承担自己心里面的锥心泣血。
在与疫情作斗争中,医生是首当其冲的,但是,在这样一个大的灾难中,医生的心理也是极其复杂的,疫情来势迅猛,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病人,医生在疫情面前也经常是束手无策,不仅要面对被传染的重大危险,而且看着因为得不到医治而死去的患者心如刀绞:
“不,他整天整天分发给人的,并不是救护,而是情报。自不待言,这称不上男子汉的职业。不过,说到底,这群人已经丧魂失魄,数量锐减,还容得谁有这份闲暇去从事男子汉的职业呢?感到疲劳还算是幸运。假如里厄真的精神头更足些,那么,到处弥漫的死亡气息,很可能要使他黯然神伤。人总是据实看待事物,也就是根据公正的原则,又丑恶又可笑的公正原则。
而其他人,那些患了绝症的人,他们也都明显感觉到了。在闹鼠疫之前,大家接待他,如同接待救命恩人。他给打一针,再给三片药,就把人给治好了,病人家属紧紧搂住他的胳膊,沿走廊给他带路。这恭敬有加,但是也危险。
现在则相反,他去患者家,要带着几名士兵,敲门必须用枪托,人家才肯开门。他们恨不得拖着他,拖着全人类,跟他们一起同归于尽。唉!千真万确,人脱离不开人,他跟这些不幸的人同样陷入绝境,他离开他们时内心增长的这种怜悯的颤动,其实他本人也理应得到。“
当城市被封锁,病痛和死亡的气息弥漫,人们该如何面对,如何行为?每个个体的呈现是不同的。
医生救死扶伤,以生命践行自己的本职。还有更多的相关行业工作者,比如卫生部门、警察部门、服务行业……
也有不作为的官僚,还有趁火打劫者,譬如这些卖口罩的,奇货可居。
我们还是来看加缪的这段话:“您说得对,朗贝尔,说得完全有理,而我无论如何,也绝不会让您背离您要做的事情,觉得这是正确的,是好事。然而,我还是应该告诉您:这一切与英雄主义无关,而是诚挚的问题。这种理念也许会惹人发笑,但是同鼠疫做斗争,唯一的方式就是诚挚。”
“诚挚是指什么呢?”朗贝尔问道,表情也忽然变严肃了。
“我不知道诚挚通常指什么。但是就我的情况而言,我知道诚挚就是做好本职工作。”
文中说到的诚挚,我想,就是我们平时闭嘴张嘴说的那个字:爱。
爱在疫情蔓延时,武汉封城,在同肺炎斗争的间隙,我们或许可以读一读《鼠疫》,是的,就像一家媒体在推荐这部小说时说:
在一场鼠疫中,人们承受着孤独、焦虑、痛苦与挣扎。在全城绝望的境地,所谓英雄就是每一个微不足道,坚守着正直与善良生活的人。
爱,是诚挚,更是诚实。
我们的强大在于自身
这座城,空荡荡的。
但,这座城,不是空城,不是诸葛亮在唱空城计。
这座城的人们,都在各自的居所,等待巨大的充盈。
这充盈,我们想象不出来,那一时刻的释放,那一时刻的把这座城,银川,会瞬间填满吗?
北京路车流如织,堵车的人们在骂娘。新华商圈,步行街的商家促销员见人就往店里拽。
大悦城,还是大阅城,海底捞排队的人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等待,接受消费者如上帝一般的招待。
我想吃拉面。有朋友咽着口水说。没有。
现在你要是说,有谁想吃陈义羊肉泡馍的,或是在某天某时吃过羊肉泡馍,你身边的人会立马蹦起来。
不过,你身边似乎没人的。
人都在家呆着,看免费电影。有心思把家里伙食搞上去的,肯定是有大智慧的,但我想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一定会像葡萄牙的佩索阿,写下几页《惶然录》。
你再文艺,再浪漫,再……你还是纠结于那些走失的人,而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失了。
这座城在急切的寻找他们------陈义羊肉泡馍馆、吴忠小龙跃大江火锅店、老大面馆 、维也纳餐厅……
还有盛世金橡小区、1路公交车,8路公交车,永宁县望远镇四季鲜水果批发市场……
你去过那里吗?若是你与他们擦肩而过,在那个时间节点,那么,你就是那个走失者。
而不仅如此,即使你不在那个时间节点和这些关键词偶合,那么次日,再次日……
于是,你的焦虑症就此开始了。
其实,这个城市的现在,有多少人夜不能寐,盯着手机屏,刷着朋友圈,看着今日头条,真的假的消息都在网络里翻飞着,你觉得有用,就传给亲近的人,亲近的人又传给下一个,周而复始。
这貌似有点像现在的疫情了。
这是,这个疫情,是来自我们内心的巨大的不安和阴影。
这个城市,现在阳光挺好。清洁工打扫完街道,坐在石凳上,眯起眼睛沐浴着阳光。
我想起多年以前西塔的陈义羊肉泡馍馆,那一年的诗会,那一次的午餐,一位外地的诗人连吃两碗才过瘾。
后来,就几乎不去了。肉不多哉,粉条也少,不去也罢。
静下来想想这座城,静下来,这个时代,既给我们安慰,又给我们恐惧,再想想,古往今来,不都如此。
就想起此消彼长这个成语了。
给记者送口罩的小杨是烹饪能手,显得无聊,做个炖羊肉,把视频发过来。
图图先生给小院里的花木浇水,发来几张图片,隔着屏幕仿佛能闻到春天的清香。
信手翻开奥登的书。打开是他的长诗《战争时期》的一首:
他们死后进入了修女般封闭的生活;
即使穷困潦倒者也有所失,抑郁感伤
已不再真实;而那些自我中心的家伙
已采取了一个更为极端的立场。
以前的国王、过去的圣徒,
也都各自弃赴海洋和森林,
到处都会触及我们一无遮蔽的悲苦,
天空、水域、居所,围绕着我们的理智与性
当我们作出选择,是这些将我们滋养。
我们将他们唤回,许以释放他们的诺言,
可我们自己却一再将他们背叛
从我们的声音里,他们听出我们在哀悼其死亡,
但鉴于我们的智识,他们知道我们能使其复原;
他们会重获自由;且会欢欣异常。
2020年2月2日,银川这座城。冰冷而沉静。该继续的继续着,无数双眼睛盯住每天蓝色的疫情通告,这里面有多少悲欢离合,泪水与无奈,失望与愤怒,抗争与无力。
但前行即便无力,即便我们被遮蔽了太多的雾霾,我们依然在支撑着一切,这一切会强大起来,或许,这不过是一句套话:我们的强大在于自身。
但,我相信,这是真的。(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