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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必须要打击观众”
2019-08-09 12:12:21   
2019-08-09 12:12:21    来源:北京日报

《英雄广场》剧照

波兰导演陆帕

  如今,由国内外影视剧、网剧网综、电游手游、夜店欢场等组成的娱乐体系,已然密实成熟,供应充足,占据着真实消费的绝对比例,基本充塞了人们的闲暇和视听。

  戏剧可能是距离这些娱乐功能最远的艺术,它是一扇开启精神视野、挖掘真相、直面人生的窗户,是认知自我、认知生活、提升人生的知觉力。看得出张向阳的活动区域高密度地集中在剧场,她的热情才华不舍昼夜地奉献给了引进欧洲当代戏剧的推广拓展。沿着这些来自波兰、德国、俄罗斯、英国、以色列、立陶宛的戏剧,可以清晰地看到近年来所有值得书写的外国戏剧进入中国剧场的轨迹、放散的光泽,望见我们自身精神的攀爬路径。深度参与到其中多个剧展项目策划推广的向阳,她和戏剧的关系不仅仅是看到大幕拉开的普通观众,而是集合了台前幕后多重立体视点。秉烛达旦的书写,要具备相当的专业储备,要保持住剧场里的情绪燃点,更要秉持以生命浸润的理想烛火。

  戏剧是一种怒放在现场的艺术。张向阳的剧评集《如果天空不能用来飞翔》能看到她多年从事戏剧媒体工作的表述特征,寥寥几笔带入临在剧场的切身观感。强烈的色彩、张扬斑斓的语言和饱满的情感都在冲破文字的藩篱,把剧场内的灵光感悟,变成透明器皿般的文字,质感凸显,充满诱惑和想象。

  她说波兰现代戏剧可以猛到跟现实对撕;她说现代版的《灰姑娘》是“末世温柔疯狂的恶之华”;她概括《驴得水》,是“舞台和银幕上的一颗暗黑子弹”;她提示《行李箱》“提醒着我们是多么麻木不仁、多么无动于衷地陷入时尚生活、陷入暧昧情愫、陷入逃避生活的自我愚昧中”……

  书中遍布作者对剧目主旨的精妙点评,同时,也到处可见对现代戏剧形态无限可能性的痴迷和探究。超长的演出时间、反情节的呓语、影像的介入、与哲学和心理学的携手、表导演方式的背离传统……无不详加介绍和辨析,并给出了自己的动因阐释:这些逆天创新的根由,在于这些戏剧人把面对记忆和真相的“责任感列为高于艺术的首位”。

  在这几十篇文字里,有张向阳的戏剧观。

  向阳采访波兰导演克里斯蒂安·陆帕,陆帕说:“戏剧必须要打击观众。”看过陆帕执导的《伐木》《酗酒者莫非》等作品的观众,会认可陆帕这人真是说到做到。

  “戏剧必须要打击观众”?在当下中国语境里,这话相当刺耳。艺术早已花容失色,衣衫不整。市场、上座率、收视率、票房等等,让跪舔观众,尤其是跪舔青少年观众,已经不仅是一种姿态,简直成了信仰。“打击观众”?还想不想挣钱了!

  一开始我想,打击观众,让疼痛感成为连结观和演的纽带,这样的戏剧观,也许跟波兰的民族气质和记忆有关。书中有一篇《卡廷惨案》的影评,向阳说:“波兰电影其精神层次的深重伤痛让心灵久久如临噩梦。”按理说,我们的“深重伤痛”并不少和轻微,但这“乐感文化”,就像向阳对《驴得水》的神评:“老师们对狗血过往神奇释然,只剩下强大的清零能力”,一如鲁迅所说“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由此形成的观剧文化,是把剧场当欢场,从中寻求止痛药和麻醉剂。

  反过来想,观众进剧场和影院,谁也不想高高兴兴地进来,痛苦万端地出去。纾解紧张,缓解压力,喝点鸡汤,搞点娱乐,也是天赋人权。偏有精英,如酷爱波兰文学的鲁迅,硬要说我们是在“铁屋子”里;甚或有马尔库塞之辈,说当今资本主义的计谋,就是用发达的经济和繁荣的娱乐,让“铁屋子”变成温柔乡,让人失去愤怒和反抗的意志。

  近来重读鲁迅的《立论》,人家孩子满月,你非要说“这孩子将来要死的”这样的丧气话,确实是在找打。但是遍地的讨喜话,听多了也确实让人厌烦。人年龄大了,不要吃太多的糖,甜腻腻的文化,三饱两倒的舒适,都无益于健康。

  不管多疼,戏剧是要把现实撕开了给人看。相信就是这样的戏剧观,让向阳在评价老舍先生《四世同堂》第三部《饥饿》的戏剧改编时,做出如此振聋发聩的揭示:“老舍想让读者在战争造成的创伤中,停留得更久一些,思考得更多一些!”

  “疼痛”的意义是预警疾患、找到病灶、激活防护功能。然而人的本性,都是怕疼爱舒坦,甚至讳疾忌医。

  谁能完全免俗呢?书中有一篇话剧《朝天门》的剧评。朝天门是重庆文化的首选符号,可如今却被丑陋而庞大的商业建筑荼毒得面目全非。我忍不住想,如果是敢于“与现实对撕”的波兰导演比如陆帕执导这出戏,他一定会把这一现实拿进戏里。可中国导演呢?向阳在评论《马达加斯加》的文章中有一问可以挪到这里:“中国导演敢去做这样一出戏吗?”(贾青云)

【编辑】:李瑶
【责任编辑】:贺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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