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田野作业习惯绘图。
营盘山北侧山口长城战墙略图。
一、丁都司营盘与营盘山
贺兰山北岔口的营盘山之名,在地图上出观,是民国年间1:10万地形图中。明隆庆刻本的《九边图说》中双山北岔墩图幅中有“丁都司营盘至暗门四十里通大佛寺”的注记。明万历《朔方新志》记载,有两位姓丁的武官,一为丁信,一为丁宣。丁信曾任宁夏协守副总兵、宁夏西路中卫参将等职。另一位丁宣任过兴武营协同,后改游击。我想,是否可能为丁信将军驻军北岔口,这座设防的山因称“丁都司营盘”?营盘山或营子山之名,或因此而来?
我由贺兰山北岔口登山,沿土筑的明长城和石砌的战墙崎岖的山脊线攀援。我发现北岔口倾圯的烽燧,用相机拍摄不能反映全貌,试以写景图(素描)概略表现。明代重要烽燧通常是一烽五燧,全部点燃表明有万骑来袭。而我见北岔口营盘山上有明显遗迹的则是一烽十二燧。即烽北四燧,烽南八燧。是为重要!由这具有方位物意义的制高点,我想到近代兵书中总结的观察征候《侦探歌》:“看见尘土辨何样?隔段飞起是炮兵,浓尘高飞马行队,长行矮尘敌步兵。要知敌队人多寡,须看宽窄长短行。更查敌来向何处?早报好派堵御兵……”营盘山烽火台位置极目辽阔!
我沿营盘山石砌的战墙向北行至贺兰山红渠口三道长城重险处,试作简易测图。由站立点以“光线法”将横向(西北一东南)长城敌台、土筑纵向(东北一西南)长城、石砌纵向(东北一西南)战墙位置标注在纸上。下山走向第二“测站”,依比高用等高线绘出地形轮廓。
读明代《九边图说》和《武备志》,以古人思维,现地观察贺兰山营盘山明代筑垒:长城、壕堑、敌台、烽燧、战墙、挡马墙等,考虑当时弩的百步射程与佛朗机等火器千步距离的效能,大致了解明代营盘山方向的御敌策略,并领悟附近长城敌台为何面向东面银川平原方向,这是怕营盘山被突破,蒙古骑兵由背后包抄啊……
营盘山考察攀爬时,我的07型战靴系带最上扣眼留空,适于前屈。另外左右背挎的图囊、望远镜在弯腰时滑落至膝前,由此知军人外腰带之重要。
二、说赤木口三关
说到贺兰山的古往今来,人们总会联想到由阿拉善高原进入宁夏平原的捷径赤木口,即今三关。三关地形两山夹峙,中通一路,明代宁夏兵防列为“极冲”之地,是极重要的防御方向。明代兵书《武备志·军资乘》说“路狭道险,高山大寨,十人所守千人不过。”何况明代“统千军以防之”的赤木口三关?
我认为三关地形是宋代兵书《武经总要》的“九地”中的“冲地”,即“地居要冲,控带数道。先据此地,众必从之。故得之则安,失之则危。”同时也是“六形”中的“隘形和险形”,即“险形者,后险阻之地,不可后于人也。兵法曰,险形我先居之,必居高阳待敌。”赤木口三关的地与形的兵要意义,对于曾以铁骑纵横欧亚的蒙古军事首脑也懂。他们绝会不往这兵力无法展开的“口袋阵”中送死。因此,赤木口三关历史很少有战事记载也不难理解了。
我查考明代方志中45次战捷的记录,而恰恰是赤木口三关以南,地形起伏不大的贺兰山浅山地带的红井、井沟,有三次作战记录。古兵书《百战奇法》骑战指出:“欲战者须得平易之地,进退无碍,战则必胜。法曰易地则用骑”。历史记载的嘉靖三十三年九月红井之捷,万历二十一年二月、万历三十六年明军两次井沟之捷,战场都是在贺兰山广武营方向长城的浅山地带的“平易之地”展开。浅山,即丘陵地带的起伏便于蒙古骑兵隐蔽机动,易于避开明军的墩台哨所的瞭望,达成骑兵突袭之效。
此外,由红井、井沟等地名而知,战场与蒙古骑兵争夺水源大有关系。宋《武经总要后集》中讲“据水草,绝水泉”并举后汉与隋开皇年间据水源而胜的战例。我驱车到贺兰山井沟现地观察地形,联系古代兵书的军事智慧,理解了蒙古游骑为什么不走贺兰山北部、中部诸山口,以及宽广平坦的北岔口。也理解了古今守边将帅的御敌思想。读书、走路缺一不可!
三、明代的几次主动出击
从战场研究的视角分析明万历《朔方志·俘捷》记载的明朝宁夏45次获胜的战事可知,当年的城与堡,引人注目的是平虏城,即今平罗方向的六次战捷。其中战场位于平虏的三次,属平虏营防御方向的打磑口(今石炭井沟)两次,归德口一次。其他各次战绩则分布于贺兰山沿山和盐池各地。而耐人寻味的是时人重视的兵家要地赤木口(今三关)和北岔口却未见战事记载。
我注意到,从《朔方志·俘捷》的记载,明洪武初明军出兵贺兰山灵武口,宣德间贺兰山后花果园之捷,正统年间三保奴之捷,弘治年间蒲草沟之捷,正德年间长流水之捷,嘉靖年间蜂窝山之捷。从年号和战场地名看,明朝多个时期,宁夏明军都有一次越过贺兰山,在西麓主动出击寻歼蒙古游牧骑兵的作战行动。我想,应是表现宁夏驻军并非仅仅依托长城被动在山的东麓迎战入侵之敌?明显是对外宣威、向上表功。
主动出击是要建立在对敌情和地形的全面了解的基础上的。值得一提的是明代重视对北部边患的敌情的了解。如有关卫戍京畿重地的《四镇三关志》就记载有周边邻近所谓“四夷”的情况。如论述北京东北方向的兀良哈、女真、朝鲜,北方的鞑靼,以及隔海的日本。
宁夏的地理位置,较之京畿重地边患较单一。明代《武备志》中记载,宁夏贺兰山和花马池当面所虑的蒙古游牧部族的首领和夫人、儿子、女婿的名姓,部族人数,驻牧区域,以及互市的地点。如“贺兰山后长流水、蒲草泉等处是营名。离边二三百里不等。住牧酋首炒兔黄台吉,系河东酋首着力兔二男,部落约五百有余,在清水营厂互市。”说到“互市”即蒙汉交易的商贸地点,这使我想起达林太先生著的《蒙古兵学》中讲到当年蒙古大军通过商旅侦察对方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明代编写京畿兵要的《四镇三关志》的刘效祖,还有编撰《九边图说》的兵部尚书霍冀,都有在宁夏为官的任职经历。这也说明古代不但武将关注国防,文臣也关注军事,特别是关注军事地理,历代不绝如缕!(沈克尼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