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寄语
亲情、爱情、友情、师生情、同窗情……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无时不在一切关系之中。人与人的关系,归根结底是双方价值观的碰撞,经得住考验的,都有着殊途同归的相似心灵。
“士为知己用,女为悦己容”是一种关系;“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是一种关系;“一流之人能识一流之性,二流之人能识二流之美”是一种关系;“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也是一种关系……
人的关系链条很神奇,有时突如其来的脆弱,有时却意想不到的坚固。有的苦苦支撑却岌岌可危,有的无需留意却蓬勃生长。曾经以为肝胆相照,后来渐行渐远;曾经以为情比金坚,后来形同陌路。
为了某种目标或目的,为了某些利益或收益,人们试探、考验、周旋、表白、维护,或者放手。有人用“亲密无间”去绑架,用“不分你我”去约束,用“敌不动,我不动”去博弈,用“休戚相关”“唇亡齿寒”“于有荣焉”去经营和浇灌……
而有的关系,是与生俱来的某种存在,比如血缘,比如某类婚姻,比如无处不在的竞争。甜蜜也好,纠结也罢,甩不掉,分不开。用宽容之心去对待,不是懦弱,而是涵养。
生活中有很多温暖美好的“联接”。一个善意的眼神,一声简单的嘱托,无需更多言语,心意,已抵达。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适当的距离是一种必需。
这世上,让你太过用力的也许本不属于你。一个转身,两个世界。缘起时,一眼万年;缘灭时,千山万水。
什么是最好的关系?让你发现更好的自己,并且彼此从这种“喜欢”中受益。
有项研究表明,每个人的关系网络中最密切的人不会超过七个。
你有几个?
老公公常常捋着又长又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说:“亲戚亲不亲,不在路远近!”依着这个理儿,老公公一辈子结识了好多“亲戚”。
苏叔叔
老公公习惯性调侃似地把苏叔叔叫作苏瞎子。
第一次见苏叔叔时,我刚结婚不久。那天我猛地推开小房子的门,小姑子一本正经地指了指炕角坐着的一位老人,我连忙恭恭敬敬地向老人问好,老人连忙点头,对我笑笑。小姑子捂着嘴不停地笑,我不知她究竟笑个啥,苏叔叔解围似地频频点头微笑。我红着脸,打量着苏叔叔,他头顶有些秃了,一只眼睛明显是闭着的,怪不得老公公叫他苏瞎子。
婆婆端着热气腾腾的烩牛杂碎和白花花的馒头来了,放在桌子上,苏叔叔很自然的样子,没说一句客套话,就像一家人似的端起碗,捞起牛杂碎条儿送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很快一碗牛杂碎就吃完了,然后将桌子上的另一碗又倒进了空着的碗里,没有丝毫客气,看得出来苏叔叔是公婆家的常客。
公公最爱讲他去苏叔叔家的事情。苏叔叔的父母亲,老公公叫他们苏爸爸、苏婶婶。农业社时候,公公的职责是赶马车,经常去靖远拉农货,每次去都会住在苏爷爷家开的旅店,时间久了,自然成了熟客。苏爷爷也最青睐公公,在那个缺衣短粮的年代,常趁人不注意时多给公公的饭碗里添加些饭食,说公公实诚,做事不拐弯抹角。苏爷爷将公公称为老侄,公公叫他苏爸爸,两家顺理成章结为亲戚了。
成了亲戚,逢年过节的两家人会互相往来。靖远的西瓜,香水梨,长把梨好吃,每年苏爷爷都会赶着马车,或者骑驴,或者背在夹子上步行一百多里路,都要送一些给住在海原的公公。公公也懂得回报,将海原的特产花红果子、大葱、白豆等农作物都背去送给苏爷爷家人品尝。
去年冬天,我和丈夫回老家,家里来了客人,公公介绍来者是苏爷爷的二儿子,公公称他为堂弟,我们叫他堂叔。现在条件好了,堂叔开着四门六座农用车给老公公送来几大箱香水梨。走时婆婆又把家里刚刚宰过的牛肉、牛杂碎装了一大袋子,送给堂叔。堂叔最爱吃我们老家的洋芋。老公婆年岁大了,下地窖不容易,堂叔自己下窖捡拾了一大袋洋芋放在车上,走了。望着远去的农用车,我想起老公公常说的话。
二哥
我丈夫在家中排行老二,中途他多了个“二哥”,就变成老三了。
上世纪90年代,公公常出门做生意,在甘肃遇见一个十多岁的无家可归的男孩。男孩面黄肌瘦污头垢面的,公公与他聊了一会儿,知道了他的家境,老公公给他买了新衣服,又请他去饭馆吃了饭。临别时,男孩拽住公公的衣襟不放,要跟老公公走,要给老公公当儿子。老公公知道男孩说的是傻话——如果带回来,别人肯定会说他拐卖人口,当人贩子,就坚决不领他回家,哄说了半天,男孩才松开手。老公公给男孩留下地址,让他日后来海原玩。
没过几天,男孩真的来了,不走了。公公怕人说闲话,要送他回去,可男孩说什么也不回去,老公公只好带男孩去他甘肃家里了解情况。男孩家里真的一无所有,父母早年过世,哥哥脾气不好时常打骂他。男孩的哥哥同意把弟弟过继给老公公。
从那以后男孩成了公公的儿子,按年龄成为家里孩子中的老二,比他小的孩子,都管他叫二哥。二哥不在家吃闲饭,家里农活靠婆婆一人担着,二哥毅然帮婆婆挑起了重担。犁地、放羊、锄草、拔粮食,二哥都跟着婆婆干,从不叫苦。公公婆婆也没把他当外人,吃饭穿衣和亲生孩子一样。二哥长大成人后,老公公又给他娶了媳妇。
二嫂生了四个孩子,有公婆的照料,孩子们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不知不觉长大成人。公婆又帮助二哥娶了儿媳妇,二哥当了爷爷,时不时来看看二老,每次走时婆婆都会大包小包给二哥带很多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哥老家的哥哥也知道疼顾手足了,有时来二哥家里转转,公婆和家里人都会热情招待。
我们是地地道道的亲戚,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大溪沟人
大溪沟离婆婆家隔着一条河,全村只有二三百人口,这些人全是老公婆的“亲戚”,把老公公叫叔叔、伯伯的,喊大爷、兄弟的,把婆婆喊婶子、大娘、奶奶的,凡是见面都有个称呼,总是亲亲热热,嘘寒问暖的。
老公公过去在生产队当队长时就很照顾大溪沟人,大溪沟人知道感恩。十多年前老婆婆开磨坊,大溪沟人照顾老婆婆的生意,没有一个到别处去磨面的。他们和婆婆的关系非常融洽,来推磨的人都乐意帮婆婆提面袋,磅秤过粮食,扎口绳,扫地……老婆婆自然也不亏待大溪沟人,磨个一麻半袋的粮食不向她们收费,看谁空着肚子,还给他们做吃的。
时间一点点老去,老婆婆逐渐体力不支,那台磨面机只能休息,但大溪沟人走动老婆婆家的脚步没断过;公婆也隔三差五去大溪沟散散心,解解闷,这是他们二老晚年生活里的一桩开心事。(杨应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