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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3第五期
2018-12-13 07:38:24   
2018-12-13 07:38:24    来源:宁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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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寄语

  寒冬季节,一树悲凉。而故乡的山川,依然浸透着春天的神采。

  大块大块奔跑的绿洲,奔马似的黄色群山。春秋两季红叶映日,深冬时节万里冰封。

  阳光就在身上,月光就在屋檐。

  热闹而孤独的童年,高大的庭院,和煦通透的阳光。老屋前巨大的阴影,飘荡在晨风里清爽明亮的衣衫。清凉晚风中吹笛的少年。流动的溪水,散发着淡淡芬芳成熟而盛大的果园。

  过去的一切,化为时间的灰烬。穿行在岁月的河流,我们终于成长为今天的自己。站在时光渡口,万千思绪消失在一个又一个风夕雨夕。

  怀揣故乡与故人的温度,心中再无可惧之事,再无不可做之决断,再无不可原谅之人,再无不可预期之平凡之路。

  故乡未必皆为最美,他乡何曾全然陌生?无论身在何处,永远有一扇门,打开它,就能通往快乐,引导你即刻回到自己。心安即福地,自己的内心,才是真正的起点与归途。

  什么是故乡?就是让你放松自己、表露自己、接纳自己、喜欢自己,并以同样的情感去对待、影响身边之人的心灵福地。是让你彻底放空,真正自由,在任何一个刹那都应该并且可以回到的那个最初的地方。

  岁月如流呼啸返,童年小院花正好。

  千山万水,皆是故乡;心如赤子,喜乐安然。

故乡二题 

  风 匣

  在碎姑姑家屋后一个废弃的土箍窑里,风匣上落满灰尘。电气化时代,风匣已经在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里,失去了实用价值。

  风匣勾起我童年的很多记忆。记得那时每次去碎姑姑家,碎姑姑总会去厨房中拉动风匣,给我做好吃的。有时候碎姑姑做饭,我就蹲在灶火门跟前拉风匣。

  我们家那时也有一台风匣。因为童年时家里粮食不足经常吃不饱,大人不在时,我常常将鸡窝里刚出现的蛋迅速拿进厨房偷偷煮着或摊着吃了。拉动风匣等着鸡蛋熟的过程就是胃口大开的过程,就是一个无比美好的等待。

  我不知道风匣的使用始于何时,碎姑姑家这个风匣还能推拉出风来,这种风,是恍若隔世的风,是留在老一辈人、甚至我们这一代人记忆里关于粗糠野菜、五谷杂粮的悠长岁月。

  在农村通上电之后,风匣就被鼓风机替代了。手动的生产生活工具在现代基本都在逐渐淘汰。

  作家冯骥才说过,我国每一天有80至100个村落消失。冯骥才认为,我国的很多传统村落,就像一本厚厚的古书,只是来不及翻阅,就已经消亡了。

  那么,在村落消亡的过程中,作为村落重要的因子的风匣会消亡吗?

  突然觉得,风匣就是现在被叫做“文化”的一种东西,应该是一种“物质文化”,风匣承载着历史的基因。记住历史是为了淡忘历史,淡忘历史是为了在根植传统精华的基础上直面未来。

  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尤其在当下城镇化背景下,在广大乡村,有形的物质文化消失得很快,而无形的非物质文化,譬如村庄的许多传统习俗,消失得更快。不论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乡村的传统文化精华的保护,已经刻不容缓。

  我对碎姑姑说: “你把这个风匣好好留着,值钱着呢。”

  碎姑姑惊异地看着我。我从碎姑姑的眼神中读出这样的意思:我这个侄子这么大个人了,是不是傻呢!就这个旧风匣,能值什么钱。

  是啊,在物质功用上,这个木质风匣被劈了柴,可能还烧不熟一顿饭。

  我完全读懂碎姑姑的眼神,可是碎姑姑肯定没有读懂我关于风匣的酸腐理论。

  我是碎姑姑从小抱大的,甚至碎姑姑的大女儿我的表姐,那时也抱着我长大。我的表姐如今也快五十的人了,在西海固的乡下,被岁月磨砺成一个我的碎姑姑的模样。

  其实,碎姑姑完全会读懂我。

  我永远读不透碎姑姑沧桑的一生,其中大半生拉动风匣,在黄土高原深处的一个村落里不断周而复始地升起袅袅炊烟,并很快被历史的风尘湮没。

  土 炕

  周末回家,到了县城的四合院,母亲把火炕烧得很旺,我一觉睡到天亮。

  很久没有睡土炕了,感觉非常踏实,睡得很香,起来后周身舒畅,神清气爽,这是经常住在高楼上不会有的感觉。据说,久住高楼的人,身心经常被电网、通讯网等等各种现代化设施所辐射,不同程度地患有“城市病”,这种病的直接后果是逐渐使人耳不聪目不明睡眠,浅神经官能退化直至麻木。

  西吉老家巷子的现状,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一个城中村,或者说城乡结合部。虽然公用基础设施建设滞后甚至还有一些脏乱差,但是我想,这里的住户,只要是盘了土炕的,每天晚上的睡眠质量,应该会比设施齐全的大住宅区高楼大厦“鸽子窝”里的人好一些吧。

  有人说常睡土炕的人会带着一股土气。其实,人与土,或者人与自然是一线命脉,是一个共同的生命体。有一句话说得好: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高楼大厦是与自然的命脉沾不上边的。

  人还是带一些土气好。有时候,土气不仅仅是一种品格,更是一种健康,是一种洁净的土气。

  我们身边还有很多被忽略了的诸如土炕之类的看似很土气的东西,却是弥足珍贵的财富。

  就像我们回老家过任何一个传统节日一样,都是在回归和感受一种传统文化。


故乡的河 

  离开故乡已经十三个年头了,我也算是一个游子了。十三年前,我带着满腔的酸楚,离开了生我养我三十多年的故土,只身来到一个叫红寺堡的地方。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时常会想起故乡,想起以前的生活,缕缕乡愁便涌上心头。

  说起故乡,最让人惦念的是那条小河。我的故乡位于“贫甲天下”的固原市彭阳县红河流域。

  红河是彭阳县境内一条主要的河流,上游支流主要有白河、马河、李二河等,诸多支流汇集到我的家乡张湾村便九九归一成为一条长流不绝的大河——红河。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白河、马河的水流很急,特别是每年夏至以后,河水潺潺,清澈透亮,阳光穿透水面,水中蝌蚪、泥鳅一览无余。到了冬天,河水冰封,冰层可达一米多厚,冰面也是河床的两三倍宽,冰面上车马隆隆而过,冰面之下,河水依然轰然南流,给下游送去甘冽的生命之源。到了春季,冰雪消融,浑浊的河水带着泥沙,冲向红河,入泾河进渭河,最终汇入黄河。然而最壮观的是每逢暴雨季节,山洪裹挟着沙石、泥土、枯木汹涌而下,犹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让人惊怵,让人颤栗,让人兴奋。

  我从上小学四年级开始到初中毕业,每天上学、下学都要渡过这两条河流,可是流水潺潺的景象在我的记忆里保存的时间并不长。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发现白河、马河的水流一年比一年少,最后完全干涸,露出了河床,那嶙峋的鹅卵石,白天看着太阳打蔫,夜晚望着星星欲说无语。

  白河与马河的断流,给红河的生态系统以致命的打击,下游数以万计的群众和家畜的生活与饮水受到严重影响。好在政府未雨绸缪,在红河上游修建了庙咀水库,可这庙咀水库的水源主要是白河与马河两条支流,随着这两条支流的断流,庙咀水库唯一的水源就是我的家乡那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溪流了。

  哈家岔,是一个古老的名字。从我曾祖父那辈起我们就生活在那里。那里山大沟深,山梁上有无数不入典册的荒地,沟内有无数汩汩翻腾的泉眼,对于庄稼汉,有地可以耕耘,有草可以喂养牲畜,有水,这日子就能过了。

  小时候,我家门前那条河,水流并不大,充其量也就碗口那么粗,但经年累月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地流淌着,犹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在夕阳里散步。天晴的时候,我们挽起裤腿跳进溪水里捉蝌蚪、捉泥鳅,还有长不大的小鱼儿。听大人说,蝌蚪是要变成青蛙的,一想到青蛙那副尊容,谁还会稀罕蝌蚪,急忙丢进水里让溪水冲走,可是泥鳅、小鱼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们捉住一条,往嘴巴里一送,吸一口气,便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从喉头蔓延到胃里。更有趣的是,我们将沟道两边的泥土往河床一堵,形成一座小小的“水库”,我们肆无忌惮地钻进去游泳、打水仗,将自家的羊儿、牛儿赶进去洗澡。尽管这样,我们从不在水里大小便,因为我们知道下游还有人等着吃水呢,至于洗澡、洗牛洗羊我们遵循一个道理,水流百步就净了,于是便心安理得地玩,毫无顾忌地玩,玩累了去河边采摘狼毒花给自己打扮新娘子,或拔水萝卜填一填肚子,或拾些石子、羊粪蛋子要么丢窝儿,要么挖“龙关”、下方、盯四码,都是打发时日的游戏,让我们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

  长大后我才知道,由于水低山高,家乡这条河对于山里的乡亲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山里的土地干旱裂了口子,沟底的水却指望不上;庭院里的果树坐不上果子,沟底里的水也引不到高坡上。然而,常年的水土流失,山坡上肥沃的泥土也随着山洪进入了沟底,沟河畔上新修的公路冲塌了一次又一次。因为这,山里东西运不出去,山外的东西也运不进来;因为这,有的人病了却不能及时送进大医院而命归深山。我的一双儿女也因为山大沟深,没有及时得到医治而过早夭折;因为这,许多年轻的后生找不上媳妇……

  数年前,一场暴雨让家乡出现了大面积滑坡,政府出于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考虑,出于彻底让山里人脱贫致富考虑,出于南部山区生态休养生息考虑,我的家乡整体搬迁,于是我就成了游子。

  故乡这条河,至今还在汩汩流淌,尽管细小却一刻不停地为庙咀水库注入新鲜的成分,为下游数以万计的生灵提供着生命的动力。随着生态移民工作的深入,家乡的父老逐渐被搬出大山,家乡的山更绿了,家乡的深沟里又冒出了许多泉眼,沟内那条小溪的水更加充盈了。

  日子好过了,人也老了。人上了年纪,最爱思故,最爱念旧。如今,时不时想起故乡来,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人和故乡的事便不由得在眼前浮现。

  去年,三弟回了一趟老家,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有我曾经居住的小屋,有我亲手栽种的杨柳和梨桃杏李,有我曾经赤脚走过的小路,还有那条不息的河流......

  看着看着,我不敢再看,我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在众人面前抽泣痛哭,其实我的内心早已被泪水淹没,因为故乡的一草一木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我的神经,那里长眠着我的祖宗,我的儿女,那里留下了我的欢乐、我的悲哀和无穷无尽的记忆。

  故乡,是我永远的绵绵不绝的乡愁。有生之年,我想回去看看。(张治乾)

  相关链接:

  望故园

  辣得痛快

【编辑】:石卿
【责任编辑】:石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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