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账本上的一部分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梁庚茂(右一)和宁夏档案馆相关负责人翻看老账本。
梁庚茂的家庭账本对每天的开销都做了详细记录。
梁庚茂最大的爱好就是写书法。
摊开一本本用钢笔小楷书写的老账本,40年的时光鲜活又生动地展现在眼前。2月19日,拿着三大本家庭账本走进宁夏档案馆,64岁的梁庚茂感慨万千。
这些家庭账本,记录着梁庚茂一家从1986年至今的所有收支情况,日期、收入、支出、结存、分类等信息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账本硬壳封面的边缘已经磨损,发黄的纸张上,不少破损处都用胶带仔细粘贴着。梁庚茂摩挲着账本,一页一页翻开,顺着这些文字,仿佛能穿越时空,真切地看到当年的生活状态。宁夏档案馆相关负责人评价道:“这样的家庭账本具有很珍贵的收藏价值,我们虽在外省也见到过,但在宁夏还没有见过这么详细全面的记录,梁老先生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和对生活的奋斗、热爱,难能可贵!”
从账本里的“分分毛毛”
找到“每个月的钱花到哪里去了”的答案
1961年,梁庚茂出生于甘肃省平凉市崆峒区安国镇白杨林村。1980年、1983年,相继担任村里的文书和村委会主任,处理村民间的家长里短、大小纠纷是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这些纠纷中,家庭花销与账目问题占了相当大的比例。“每个月的钱究竟花到哪里去了”的矛盾在每个家庭中频繁上演。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梁庚茂萌生了记录家庭收支情况的想法,他希望通过家庭账本,探寻“钱到底去哪儿了”的答案。然而,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这一记,便是40年。
一包香烟0.37元、一斤苹果0.25元、一支棒棒油0.08元,一颗水果糖0.01元……1986年,梁庚茂每个月的工资只有10元,妻子没工作,儿子两岁,女儿刚刚出生。从账本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当时他家的主要支出,除了生活必需的油盐酱醋等开销外,“礼金”的占比也相当可观。仅在当年1月就有7笔记录,涵盖给亲戚贺寿、朋友结婚、给父亲和岳父买烟和水果、看望朋友买罐头等名目。“这个月‘送礼’总金额10.25元,比我的工资都多。”梁庚茂说,幸好月底领到了22元口粮救济款。
“我坚持把每笔钱的来处和去向都详细记录下来,哪怕是花一分钱给孩子买了颗水果糖。”梁庚茂说,“遇到出差或忙碌的时候,就先找张小纸条,简单记下收支情况,回家后再誊抄到账本上。”
梁庚茂记录家庭账本的事情逐渐传开,从村里到乡上,被作为优秀典型推广到甘肃平凉。“记录家庭账本”一度成为对每位村干部的倡议,许多干部和职工纷纷效仿,但真正能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仅仅坚持一两个月便放弃了。
“记录家庭账本让我受益终身,它不仅让我对待生活更加认真自律,也让我对‘生活’二字的真谛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梁庚茂感慨地说。
数字背后藏着努力的痕迹
1995年家庭年收入首次突破万元
为了增加收入,梁庚茂想尽了办法,从账本可以看到:1986年4月1日,出售杨树苗450株,收入20元;6月3日,出售油料55.7斤,收入27.8元;7月5日,出售小麦104斤,收入26元;7月15日,出售小麦205.1斤,收入49.22元;11月5日和12月5日,分别出售一头猪,收入89元……此外,梁庚茂还充分利用从小练就的书法功底,到集市上卖春联;利用周末到固原六盘山附近贩卖药材,出售山杏仁等,这些都成为家庭的重要收入来源。
1986年,梁庚茂家庭总收入757.72元,支出625.88元,结余131.84元。此后4年,家庭收入分别为784.15元、2139.95元、2383.39元、3415.19元。到1990年,家庭账目结余达695.78元。
从这些数字可以清晰地看到,梁庚茂家的生活正逐渐向好。1989年,梁庚茂被调到乡上任文化专干,同时兼任农业技术推广、林业专干、科协干事、砖厂会计等工作,月工资50元。工作之余,夫妻俩仍坚持打零工,到集市上摆摊卖点小物品,同时,在自家田里育种,每年出售麦种等,进一步增加家庭收入。
1995年,梁庚茂月工资达279元,妻子在外打工每月也能挣290元,家庭年收入首次突破万元,年终结余2490.75元。
“1993年12月26日,我花347元给妻子买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1998年7月1日,又花330元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这是记账以来家里最大的两笔花销。”梁庚茂说。
2003年年底,梁庚茂从乡里辞职,举家搬到宁夏银川。从乡村到城市,生活成本也随之增加。“要租房子,粮食蔬菜也不能自给了,加上儿女的学费,支出明显增多。”夫妻俩通过卖字画、打零工等方式努力挣钱,年收入12340.4元,但年底账单却显示赤字6864.7元。
从这一年开始,账目也明显减少了,原来一个月能记两页将近30行,现在一个月只有五六行,内容也多以蔬菜、水果、车费、给儿女交学费等为主。“那几年没有固定工资,家里的日常花销也少了,有时候一周才买一次菜,就一并记录。”回忆起那几年在银川租房、打工的日子,梁庚茂感慨道。
此后几年,梁庚茂和妻子带着笔墨纸砚,辗转于宁夏固原,甘肃兰州、天水、定西,内蒙古包头等地,出售书法作品。“生意不好的时候,一幅作品只能卖几十元,生意好的时候,一幅作品能卖到一两百元。”梁庚茂还购买了书画装裱机,在家里装裱书画,也能获得一些收入。
秉持勤俭节约好家风
账本越记越轻松以后还要记下去
翻看梁庚茂的账本,最直观的感受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生活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1992年8月9日,我给父亲买了一副眼镜花费65元。后来,又给父亲买了一副300多元的眼镜,那可是我们村上当时最贵的一副眼镜。”梁庚茂回忆,小时候父亲带他去集市,看到卖石头眼镜的摊位,父亲总会凑过去看一看、试一试。“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给父亲买一副他喜欢的眼镜。”
“1994年正月,我第一次从平凉坐车到银川看望亲戚,在新华百货买了一对铜制镇尺,上面有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字样和竹石图,花费47.8元。再加上给亲戚买酒,回家时买枸杞等,总计花费200元。”
“2008年,出售书法作品总收入47884.2元。但这一年儿子结婚,花费巨大,年终结余为-18173.56元。”
“2024年1月20日,与妻子结婚40周年纪念日,家庭聚餐花费400元。”
……
从家庭账本中,不难看出,梁庚茂一直秉持勤俭节约的好家风。身为宁夏民族书画研究院院长和文史研究馆书法研究员,他曾组织书画家或与其他书画组织联合,多次参与各类公益慈善活动,尽己所能回馈社会。
“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养老金外,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写书法、出售书法作品。”梁庚茂说,“我现在还每天坚持写字,闲时和妻子一起带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孩子们也很懂事,不用我们操心,家庭开销不大,这账记得也越来越轻松了,我会继续记下去的。”
记者手记
家庭账本,时代的微观注脚
梁庚茂的家庭账本,不仅仅是一本记录收支的账簿,更是一部记录时代变迁、家庭成长和个人奋斗的生动史书。
在数字支付盛行的当下,梁庚茂的家庭账本,显得格外珍贵。它始于1986年,历经40年岁月,记录着物价的变迁,一笔笔账目勾勒出物资匮乏时代的生活轮廓。账本不只是数字的堆砌,更是家庭奋斗的见证。
这3本账本,是个人的家庭记忆,也是时代的微观注脚。它让我们看到,在时代浪潮中,普通人凭借努力与坚韧,实现生活的蜕变。它激励着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要认真对待生活,坚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记者 张雪梅/文 韩胜利 见习记者 杨永婷 实习生 陈子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