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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22 第二期
2018-11-22 11:10:09   
2018-11-22 11:10:09    来源:宁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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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心中的雪

  编者寄语

  雪的消息一到,冬天就真的来了。

  雪,是冬天最原始最古朴的风貌。至白,至简,至冷,至纯……人间大道,一片苍茫,万古如斯。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如宋画中的大段留白,任你想象,待你增补。

  万里江山泊在窗口,天地间满是洁白的表达。世间有太多的烦恼与别离,那么就让一场雪来抚平,这是大自然赠与人间的一份辽阔的爱。如此空旷悠远,如此空灵寂寥,却并非那么孤独,甚至使人产生自得其乐的意味与物我两忘的豁达。

  风物之胜,景致之美,一半在于其本身,另一半则在于观景之人。拥有慧眼之人,能见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冰川雪莲、青崖白鹿、雪中寒林、水上渔夫;地之白霜、树之青叶、月光下闪亮的河流、农人墙头火红的辣椒……

  生活有多厚重,生命之歌或许就有多美妙。

  如不躬行,怎知五谷的香味?正如雕刻,如非忍痛凿开自己身上多余的部分,如何使自己醇甜而成熟?

  生活给我们的,除了不断刻蚀的痛感,还有缕缕的回甘。

  过往皆为杯中雪,归舟依稀泊水边。风刀霜剑之后,就是春意无限。

  但愿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全看到。

  周末的晚上,2018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雪花轻轻飘落,那个曾无数次被大雪覆盖的村庄,那些无数个雪夜一家人围炉夜话的温馨时光,那些曾经照亮我清贫少年的祥瑞之光,落在心中,成为一尊洁白的雕像,鲜活地被冰雪封藏。

  那个年代的雪下得认真,下得深沉。入冬以后十天半月就有一场大雪。每场雪的来临都令人兴奋,夜里躺在炕上,听雪花簌簌扑打窗棱,清晨掀开窗纸,仰脸望天,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雪是下给孩子们的,我们在寒风中跳房子,踢毽子,玩跳马;我们在冰面上打陀螺,玩溜冰,打雪仗。那时的雪总是下得很大,山川大地粉妆玉砌,像极了童话世界。脚踩在雪上一路咯吱咯吱,就像脚板和冬天在不停地说话。上学时我们喜欢结伴回家,总是忍不住边走边玩,脸冻得通红,手冻烂冻裂也不觉得疼,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一不小心跌入雪沟,满嘴都是雪。

  农人对于雪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时盼望一场瑞雪兆丰年,有时憎恨雪太大冻伤了牛羊牲畜,有时乐得在雪的笼罩下偷得浮生半日闲,有时又不得不冒着风雪上山觅烧锅填炕的柴火。我记忆中最惬意的,莫过于风雪中一家人围着小火炉,我和妹妹们读书写字,父母边干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我的父亲实在是一位天才的乡土诗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会给人看病扎针,还知晓奇门遁甲。他往往十指翻飞一边编着芨芨草筐,一边即兴发挥,一首打油诗就随口而出,常常逗得我们笑个不停。每当这时,母亲从炕洞里掏出外焦里嫩烤得香喷喷的土豆,家里弥漫着丝丝温馨。

  我记忆深处,有滚雪球打雪仗的刺激,有捕麻雀捉鸽子的快乐,也有蜡烛短缺油灯燃尽映雪夜读的浪漫,但有的时候,下雪并不是一件十分受欢迎的事。

  那时候的冬天冷,融雪的日子更是出奇的冷。上小学时,有一条必经的小河,河面没桥,河中间只有几块大咧石接连探出水面,供我们过河。而每到下雪天,厚厚的雪覆盖了冰面,覆盖了石头,因为看不清石头,我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河。我差不多每天早上都要掉进寒冷刺骨的冰窟窿,爬出来一路小跑到学校,一整天跺着小冰窖一般的鞋子待其自然风干,也是从那时候起脚丫留下了永久的冻疮,每到阴冷雨雪天就隐隐作痛。上初中时,我在离家十里之外的乡镇中学寄宿,每天晚上被子都是冰冷的,只得抱着室友相互取暖。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母亲为了防止我冻伤复发,不知耗费了多少夜晚,给我纳了一双千层底平绒棉鞋。平时我珍藏在箱底舍不得穿,只有在天气极寒的时候才拿出来穿。

  有一天风雪夜,我把沾满泥水的棉鞋洗了又洗,然后放在火炉边烘干。晚上自习课后回到宿舍,我诚惶诚恐去拿我的棉鞋,却只剩下一副燃烧成灰的鞋模样,手指一碰就灰飞烟灭了,我心里难受极了。高中时到了离家更远的县城,伴随着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那年的寒假特别的漫长,年后开学报到的日子,公路上还没有丝毫雪化的迹象,村里一位家长决定开手扶拖拉机送我们十几个学生娃上学,走到一半时前面的路突然垮了,而车也莫名其妙地坏了,我们只得推着沉重的拖拉机在十几公里的乡村小路上踏雪前行。沿路没有一个人脚印,没过脚踝的松软的雪被我们踩在脚下沙沙作响,我心里倒一时舒爽起来,树上的雪落到脖子上也感觉不到冷了,脚上的冻疮也不疼不痒了。待我们安全抵达学校已是傍晚时分,晚自习课上已是书声琅琅,我坐在教室里好一阵发冷,但一想到离家时母亲的万千叮咛,心里又温暖起来。

  与我的这点儿小伤痛比起来,一场雪灾带给农人的有时却是灭顶之灾和无法弥补的雪殇。那些年月,常有赶集的三轮车在冰雪天滑下深沟,轻则人仰马翻,重则家破人亡。该死的贼娃子也常常在风雪夜光顾村庄,赶走某一家的整群羊,使这家人的日子雪上加霜。有些老弱病残也往往捱不过一个寒冷的冬天,我的一位患有精神病的堂哥也是在一个风雪夜光着膀子在巷子里狂奔,直至冻僵。

  回望关于雪的深刻记忆,全都集中在那一段艰苦而充实的岁月。在离开家乡的二十年里,我一路东奔西走,从故土乡野到高楼林立的都市,所到之处,海拔越来越低,气候越来越暖,也就再也没有零距离亲历过一场像样的大雪。城市里偶尔降雪,为着交通安全起见,会在第一时间清除殆尽,在冰天雪地里玩雪仗的情趣我再也无从寻觅。

  雪对于我而言,是一个久违的老朋友。我常在身陷泥淖时仰望雪的洁白无瑕,在经受磨难时想念雪后的温暖,在走向狂热迷恋时铭记雪的清醒孤独,甚至在内心烦躁之时幻想质本洁来还洁去,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全球正在变暖,雪作为一种造化之物会不会从地球上消失?我多么希望,那些曾落在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心间的雪,不要渐行渐远最终离我们而去。希望作为一种精神象征体的雪不会消失,踏雪而歌、煮雪烹茶的浪漫不要被世俗的庸碌所取代,雪夜访戴、程门立雪的执着也不要成为绝响。(杨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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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雪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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